「平安,謝謝你。」

見他如此情真意切,文鳶臉上總算露出一絲微笑。但卻同樣在心中定計,徐徐又開口道:「只是……還請你放過我吧。」

「咱們相識一年,經歷之事卻要比旁人一輩子更多。如今我只是覺得累了……倦了,再不想摻和進這裡面來。」

「可你一人無依無靠,又教我如何放心的下?」

少卿滿臉焦灼,卻猶不肯死心。愈發將身子湊近,雙手便齊齊搭在軟榻之上,「至少……教我報答了你和文先生的救命之恩,然後才……」

「你也曾幾次三番救過我的性命,咱們之間,終歸併無相欠。」

她兩眼蘊光,粲然宛若星斗。言訖先是片刻發怔,又徐徐伸出一隻柔若無骨似的右手。二人肌膚相觸,俱覺對方身上如同火一般滾燙。

而見她去意已決,少卿只得退求其次,又輕聲問道:「那你之後……又要到何處去?」

文鳶微微一笑,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語氣卻似微波淨澄,渾是種說不出的坦然釋懷。

「爹爹和師父都已不在,我總要把娘給尋回來。等找到她後……便回家……回江陵,陪她老人家安安穩穩過完餘下半生。」

「倘若有朝一日,你這位大英雄偶爾得閒,也可回來坐坐。只是別再惹出什麼麻煩事來,偏又攪得我不得清淨。」

見她兩靨莞爾,箇中數許狡黠流存,端的教少卿心。恍惚關頭,竟覺闊別經年,從前那古靈精怪的少女終於再度回到自己身邊。奈何物是人非,覆水難收,諸多苦澀滋味,又付何人訴說?

曾記否?春水煎茶人安在,別時江心沙鷺驚。

待少卿輕輕關好房門,楚夕若連忙迎到他跟前,可一番思來想去,竟不知該從何開口。

少卿見狀,遂先將她素手牽過,二人便如這般信步而行,在外面一走便是良久。

今日眾人大破金兵,宗弼僅以身免。全軍正自痛飲慶功,四下皆是一派豪邁酣歌。

二人走在其中,不免亦被周遭氛圍所感,覆在胸中平添無盡喜意。只是待俄頃來到轅門,發現一行板車蹣跚歸來,上面正載著此戰死難同袍屍體,又頓覺心頭一懍,隨之雙雙變了臉色。

那眾多遺體血肉模糊,枕籍車上。自老馬哀鳴聲間緩緩漸近,散開濃烈血腥氣息。楚夕若銀牙輕咬,回想白日裡縱虎歸山之舉,但感實在無顏面對此景。

不過轉眼間,她又被一陣喧鬧打斷惆悵,放眼望去正是陸惟舟與慧能迴轉歸來,離著此間業已不足數丈。

這二人早前劇鬥金兵,身上無不大小傷痕累累。眼下被各自弟子抬在擔架之上,又恰巧一同趕回營裡。

甫一照面,慧能便撫掌而樂,強忍著渾身痛不可當,扯開喉嚨道:「陸婆子,原來你也還沒死吶!」

「區區幾個金狗,也還要不了我的性命!」

陸惟舟狠啐一口,絲毫不甘示弱,「反倒是你這老賊禿,憑著一點三腳貓的功夫竟還活著,實在教人可惜的緊!」

「大和尚若真是三腳貓的功夫,那又如何反倒救了你的性命?」

慧能雙眉一軒,絲毫不以為忤。抬眼看見少卿二人,又遙遙揮舞臂膀,渠料不慎觸動傷處,頓時疼得呲牙咧嘴,連連高聲大叫。

「二位前輩多有辛苦,還請趕緊前去歇息。」

楚夕若盈盈上前,向他倆肅然行禮,便吩咐左右儘快將其帶下療傷。可慧能卻不迭大搖其頭,只說自己心中著實痛快,非得先到帳中喝上一碗慶功酒,否則今晚定然睡不著覺。

陸惟舟聽罷,也同樣大聲附和,本來尚且勢不兩立雙方,竟在此事上難得達成一致。

少卿笑道:「好!我倆便隨二位同去,此番定要不醉不歸!」

不多時,眾人遂一同來到帥帳。進門便見裡面人滿為患,絡繹嘈雜。無數江湖豪傑正和杜衡手下官軍觥籌交錯,彼此好不親近熱鬧。

「是顧少俠和楚姑娘他們來了!」

人群裡不知是誰一聲高呼,將百餘道目光齊刷刷聚集而來。大夥兒又紛紛舉杯敬酒,皆道此戰所以大獲全勝,二人可謂嘔心瀝血,著實功莫大焉。

少卿滿臉通紅,接過左右之人遞來烈酒。連著下肚,已是隱隱醉意微醺。四下一番環顧,忽然發現在場唯獨少了大哥杜衡。又含糊了聲音向旁人詢問,這才知是朝廷遣使者而來,杜衡已到路上前去迎接。

「要我說,定是因為咱們打了個天大的勝仗,那皇帝佬因此派了人來論功行賞,要給人人全都封上一個大大的官職!」

慧能此話一出,又惹得一陣鬨堂大笑。而他自己倒不覺尷尬,繼續搖頭晃腦,大聲說道:「大和尚是出家人,既是出家人,便教他封個大神通至聖法師,也算光宗耀祖……」

「聖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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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徵袍血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