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其下首位置坐著的,則是一名樣貌格外標緻的少女,正是顧明昌的獨女,顧婉。

從涼州到幽州,她一路不曾耽擱,但也是足足耗費了幾日的時間的才趕了回來。

看到父親難得露出笑容,顧婉心中升起暖意,自從母親戰死沙場以後,父親臉上的笑容可就少了很多了,除了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候面色柔和些,也就只有在面對徐武天這個患難兄弟的時候才有這般笑容了!

許久之後,顧明昌收回目光,將顧婉從涼州帶回來的信鄭重地收了起來,這才轉過頭,看向自己的女兒。

“婉兒,你這次去涼州有沒有見到你徐伯伯,他最近身體怎麼樣?”

聞聲,顧婉搖了搖頭,腦海裡頓時閃過徐元的身影,忍不住懊惱地輕哼了一下,這才開口道:“沒有,徐伯伯忙著幫裡的事兒,走不開,就讓那個呆木頭來見的我!”

“嗯?”顧明昌面露苦笑,看到女兒臉上那副氣惱的模樣,多少也猜到了些什麼,但卻顯得絲毫沒有在意一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無奈地搖頭說道。

“是徐元那小子吧,哈哈,他又怎麼氣你了?許是又沒搭理你,還是受不了你的鬧騰勁兒直接回去了?”

“爹!我哪裡鬧騰了,我就是時間長了沒見到他,一時高興就多跟他講了講最近發生的事,你可是我爹,不能老向著他!”

顧婉一陣氣惱,嘟著嘴,不停地給自個兒正理,明明就是那傢伙太無趣了嘛,怎麼能是自己的問題呢!

聞聲,顧明昌只好苦笑著點了點頭,“好好好,爹向著你向著你,就是他的不對,等下次見到他,爹替你好好教訓教訓他,給你出氣!”

“嗯!”顧婉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但一想到那個傢伙一點都不解風情,還是有些氣不過。

這時候,顧明昌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婉兒,讓你轉告你徐伯伯的話你都轉告了嗎,你可別見了徐元那小子開心,只顧著說自己的事兒,把你爹我的大事兒給耽誤了。”

“放心吧,你閨女出馬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兒。”

話鋒一轉,顧婉看向神色間多了幾分擔憂的父親,再次開口道:“爹,其實你也不用太擔心的,徐伯伯可是武道大師,都快要達到虛階了,一些尋常的麻煩難不到他的。”

顧明昌嘆了口氣,“但願如此吧,我總覺得這幾天心裡有些慌亂,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只希望不會印證在你徐伯伯身上!”

聽到父親的話,顧婉忙出聲安慰道:“爹,你就放心吧,徐伯伯肯定會沒事的,對了,徐伯伯還讓我給你帶句話呢!”

說著,顧婉又將那日徐元對自己說的話原封不動轉告給了顧明昌,連帶著徐元自己託他轉達的話一併一字不落的複述了一遍。

聽罷,顧明昌忍不住嘆了口氣,微微抬起頭,望向窗外。

許久,這位久經沙場,身經百戰的老將才艱難的說了句:“徐兄啊,我又怎不知有多少人覬覦我這大將軍之位,在背後想方設法地使陰招,想取我而帶之。說實話,我顧明昌何時在意過這虛頭巴腦的大將軍,讓給他們又有何妨,可我不能讓啊,這不是我顧明昌一人之事,其中干係著無數人的性命啊!我若引起亂子,只怕這幽州就真的大亂了!”

聽著父親話語中深深的無力感,顧婉也不自覺收斂起了臉上的嬉笑神色,難得正經地開口說了句。

“爹,其實……我覺得徐伯伯他們說的對,幽雲十六州早就歸順了梁朝,可眼下呢,契丹屢屢來犯,梁朝別說增援一兵一馬了,就連一紙慰問都沒有。爹,你說連梁朝都不管整個幽雲十六州的存亡,你幹嘛非要在這地方耗下去啊!就算是讓契丹奪了這裡,他們也不可能跟強盜一樣燒殺搶掠吧,我不明白,爹你這麼堅持到底是為了什麼。”

少女說著低下了頭,眼中竟然不由自主泛起了淚花,如今幽州的局勢有多亂,她心裡多少也有個估計,別看她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心思可是細膩得很,連她都看得出來幽州失守不過是時間問題,她不信自己的父親看不出這一點來。

她不明白,明知守下去也是徒勞,為什麼父親依舊不聽任何人的勸告,非要死守著這連梁朝都不願意多管的幽雲十六州!

這時候,一隻大手撫上了顧婉垂下的頭,很輕,很柔,也很溫暖,那個渾身上下有著上百道傷痕的男人依然靜靜地望著窗外,女兒的話讓他感到了絲絲縷縷的茫然。

是啊,他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目光閃動著,不知從何而起的一陣風拂過院落,拍打著院子裡一把斜插在地上的九環刀,風吹環動,“叮叮”的聲音斷斷續續傳進了屋子裡,傳到了那個望著窗外的男人的耳中。

目光猛然間堅毅了起來,許久,顧明昌輕聲呢喃一句,“為了……我的兄弟們沒有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