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北原縣。

北原縣乃是幽州位置極北的一座小縣城,從此向北不過百里便是邊境,再北,便是那對這幽雲十六州虎視眈眈的北國契丹了。

可以說,倘若契丹鐵騎踏破邊關,只需眨眼功夫就能夠馬踏這座力量薄弱的北原縣。

可如今朝堂大亂,那盛唐之世終究抵不過歲月更迭,再無當年萬國來朝的曠古大觀了,單憑不良人護主保駕到底是獨虎難敵群狼,眼睜睜看著那座不夜長安城落在了節度使老兒朱全忠的手裡。

但也不知這朱老兒在想些什麼,放著吏治民生不去整頓,偏偏在潞州跟那晉王李克用耗上了。

先是因久戰無果貶了個康懷貞,又因那李思安一頓猛攻忙乎著奔命自救,一時間竟是騰不出兵力增援潞州,就這麼被拖了下去。

卻不想,這一拖,便是大半年!

今年一月,朝堂上傳出一道訊息,稱那響噹噹的晉王李克用嗚呼哀哉了,頓時引起了各方的關注。

朱全忠聽到這訊息的時候都驚的坐不住了,不過,他可沒那麼容易就信了這件事,只當是李克用跟自己耍起了計謀,越想越覺得心裡頭發慌,急急忙忙想著把圍困潞州的一竿子人馬調回來,生怕給人家抄了腚眼子一樣。

可手底下人這節骨眼反倒不聽使喚了,一個個接連上書,稱那潞州被困逾年,正是民心渙散之際,倘若攻之,必然大勝!

眾將皆是這想法,他又能怎麼著,只能納言,把個劉知俊調了去,想著先亂亂這潞州的人心,一邊圍城,一邊招降。

結果呢?嘿,人沒招降一個,反倒把個使官給那李存勖宰了。

這可把朱老兒氣壞了,令劉知俊不論如何都得把這潞州拿下來,也不去管那老狐狸李克用到底兒是真死還是假死了,這潞州不攻下來,他這覺都得睡不著。

不得不說的是,朱全忠到底還是有些手段,劉知俊奉命攻城,捷報頻傳,朱老兒看著這些捷報,樂的嘴都快咧到後腦勺了。

可李克用那個兒子李存勖也不是個簡單角色,雖說小仗沒打贏,但也不算輸,最起碼一時半會兒這城還真就給他守住了。

就這麼的,兩家愣是又耗上了。

你說這當口,朱老兒連潞州那碼子事兒都快忙不過來了,內亂都平不了,哪兒還有閒心理會北邊那群蠻子呢!

只可憐那幽雲十六州,像是擺在桌子上的鮮羊肉一樣,看得那群契丹狼眼睛都發起了直,隔三差五就想伸伸爪子抓抓這塊兒送到嘴邊的肉。

這境況,整個幽雲十六州的人誰不瞭解,但要說害怕的話,還真是沒幾個人過於擔憂的,這一切都因為在這北原縣內,在那漫長的邊境線上,有著一位驍勇悍將。

此人,便是幽州節度使劉守光手下第一大將,被封為幽雲十六州虎威大將軍的顧明昌了,單是這個名字,就讓那契丹只能望著幽雲十六州乾瞪眼,卻是不敢貿然出兵。

一個名字,便能據契丹二十萬鐵騎於百里關外,這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可偏偏顧明昌就能。

有他一人在,可抵百萬師,這便是幽州軍民最大依仗了!

特別是那北原縣的人,跟大將軍同處一座城內,他們可是一點都沒受這不太平的世道的影響,小日子該怎麼過還怎麼過,尋常走到路上,看一眼那城中心的將軍府,心裡的底氣蹭一下就上來了。

不錯,顧明昌的將軍府就坐落於城中心,與縣衙僅有一步之遙,一來可以隨時得知朝廷以及節度使府下達的命令,二來甭管是哪個方向有人來犯,處於將軍府內的他都能策應的及。

倒也別看顧明昌手握大權,座下軍馬十餘萬,但他的將軍府可是極其簡陋,就連尋常的豪商富賈的住所都比他氣派多了。

一處算不得大的庭院,寥寥十幾間屋子,除了院子裡僅有的一顆上了年歲的棗樹以外,再沒有了任何多餘的裝飾,遍地都是刀劍槍矛,那都是死去戰士們的遺物,通通被顧明昌搬到了自己的家裡,他說這樣能讓自己時刻銘記著自己肩上的重擔!

此刻,上屋內,兩道身影靜靜坐著,默默無聲地吃著桌上的粗茶淡飯。

一人虎背熊腰,眉宇間盡顯英豪,刀削斧鑿般堅韌的臉上難得帶有幾分柔和的笑意,一邊吃著菜,一邊看著手裡的一封信,時而微皺眉頭,時而展顏大笑。

此人,便是那掌帥十幾萬軍馬的幽州大將軍,顧明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