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鯉忙不迭的伸手抓住那張紙,發出的響動終於引起了孔子的注意。

“鯉啊!你是有什麼事要問我嗎?”

孔鯉拜了兩拜:“您是在憂愁嗎?”

“既然問心無愧,又何必憂愁呢?”

“那您是覺得快樂嗎?”

“沒有憂愁,又哪裡知道什麼是快樂呢?”

孔鯉愣了半天,覺得不能領會父親話語中的深意,於是乾脆的問道。

“那您是在想子我的事嗎?”

孔子不回答,只是輕輕點頭。

他攤開手掌,將手伸向孔鯉。

孔鯉心領神會的將手上的中庸之紙恭恭敬敬的放在了父親的掌心。

孔子反覆閱讀著這張紙,面上的表情時而像是欣慰,時而又像是不安。

孔鯉終於憋不住了,他徑直問道:“您對於今天子我說的話,究竟是什麼看法呢?”

孔子道:“我贊同中庸之道,但卻很難贊同他關於孟氏與羊舌氏的看法。”

孔鯉小心謹慎的問道:“可孟氏和羊舌氏的事情終究是發生了,不是嗎?”

“是啊!終究是發生了。”孔子笑著笑著,突然轉過身子看向孔鯉:“鯉啊!”

孔鯉嚇得身子一抖,俯下身子,額頭貼在地上,拜道:“父親。”

孔子抿了抿嘴唇,忽然笑著說道:“如果我有一天做了叔向,你,願意成為羊舌食我嗎?”

孔鯉聽了這話,一點一點的抬起腦袋,他的目光對上了孔子溫和的視線。

“你,願意嗎?”

但即便孔子的視線再溫和,孔鯉還是從中察覺到了一絲悲哀。

他胸中情緒上湧,忽的以頭搶地。

“如果您都願意成為叔向了,那孩兒難道還會害怕三桓嗎!”

“好啊!好啊!既然如此,我可以放手去做了。”

孔子心中五味雜陳,他的眼裡含著淚,顫顫巍巍的想要攙扶兒子起身,豈料腳下不穩,手中的紙張飄了出去,人也差點摔倒。

孔鯉趕忙扶住父親,他望著地上的紙張,想要去揀,然而轉念一想,卻又沒有去那麼做。

孔子問道:“為什麼不去撿起來呢?”

孔鯉回道:“因為子我說的不對。”

豈料孔子聽了,笑著搖頭道:“這就是你錯了。阿予的說法雖然不正確,但卻是對的。”

“不正確,但卻是對的?”孔鯉還以為父親是氣過頭了,於是趕忙詢問道:“您是氣昏了嗎?”

孔子沒有回答,只是微笑。

他俯身將那張紙撿起,放到了兒子的手中。

孔鯉疑惑道:“您這是幹什麼?”

孔子撫摸著那張紙,感受著紙張上顆顆粒粒的凸起,突然長嘆道。

“如果後人理解我,肯定是因為我教育了子我。如果後人怪罪我,肯定也是因為我教育了子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