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上說:綿綿之葛,在於曠野。良工得之,以為紋締。良工不得,枯死於野。

連綿不斷的葛呀,生長在曠野裡。

技術精良的工人得到他,就把它織成夏布和麻布。

技術精良的工人沒有得到它,那它就只能枯死在曠野裡了。

這說的就是這樣的道理啊!

從前,楚莊子與晉國在邲地交戰,結果大獲全勝。

但回到國內後,他在朝中議事,卻始終悶悶不樂。

於是申侯就摘下帽子過來向他請罪,說:您在憂慮什麼呢?

楚莊子說:這不是你的過失,我聽說世上不會沒有聖人,國家不會缺少賢人。能得到他們做老師的,可以稱王。得到他們做朋友的,可以稱霸。現在我沒有才能,而群臣還不如我,楚國真危險了。

打敗了晉國、稱霸天下的楚莊子尚且覺得身邊的臣子不夠賢能,覺得自己沒有才能。

現在下臣沒有輔佐您稱王稱霸,所以我自然算不上國家的賢人與聖人。

而您也沒有打敗晉國,所以應該也比不上楚莊子。

得不到賢才輔佐,這是楚莊王所憂慮的事,然而您卻反感到喜悅。

下臣私下裡,深感憂懼啊!”

說完,宰予便拜倒在魯侯的面前。

魯侯本來也沒想到宰予會給他來這一手,他羞愧道:“這是寡人的過錯,宰子何必向我謝罪呢?”

宰予之所以說出這段話,當然也不是專為擠兌魯侯尋開心的。

就像之前說的那樣,如今魯國的朝堂裡都是陽虎和三桓的黨羽。

而為了拔除這些生長在魯國的毒草,必須要依靠魯侯的力量。

雖然魯侯的權力處處受他們掣肘,但不論如何,魯侯才是名正言順的魯國之主。

魯國的一切命令都要從魯侯這裡發出,官吏的任命,爵位的冊封也都要經過他的許可。

沒有魯侯的首肯,一切行政命令都不具備合法性。

當然,合法性在這個年代也有另一種稱呼——大義。

現在宰予在菟裘發展的不錯,自然也要開始在國內尋找可靠的盟友了。

這些盟友既不能忠於三桓,也不能忠於陽虎。

而符合這個條件的人,自然得是起於毫末之中的下層人士。

而在魯國,尤其是曲阜,有學問的下層人士,基本都有一個統一的稱號——孔門弟子。

因為放眼整個魯國,乃至於放眼天下,你都找不到第二個像是夫子這般學識淵博、物美價廉、還來者不拒的老師了。

整個曲阜城裡,受過他老人家教導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而那些秦、燕、齊、晉等國來的留學生,也得有個大幾百號。

這也是夫子在魯國,乃至於天下間,都有著強大影響力的根本原因。

這個年代,話語權只掌握在有知識的人手中。

而夫子的學生多,所以他的輿論聲勢自然也大,你不服都不行。

所以宰予這裡明面上是藉著《太初曆》讓魯侯廣納賢才,實際上還是想要趁機推選更多的孔門學子進入魯國的權力階層。

這些同窗們沒當官的時候,可以一人一口吐沫噴的陽虎和三桓抬不起頭。

如果魯侯採納他的意見,在魯國底層廣納賢才的話,等到孔門弟子大批次進入魯國的中下層官僚系統,那陽虎和三桓現在就可以給自己選棺材了。

魯侯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按照您的想法,在國內遍覽賢才,凡是能為修訂新曆出力的,便賞他們百石米,您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