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路聽到這裡,渾身一震。

他總算明白夫子的意思了。

“您是說,如果孟孫不來的話,子我會去找陽……”

孔子抬手打斷了子路的話,隨後說道。

“以阿予的性格,他一定會去的。他對於同學的仁愛之心,遠高於對自己名聲的看重。

但如果他去求了陽虎,那麼就相當於有了開端。

他這一次求了陽虎,那麼下一次陽虎求他的時候,阿予難道還可以拒絕嗎?

一個小小的螞蟻洞,如果放任不管,可以將千里長堤侵蝕倒塌。

而一個人如果犯了錯誤,如果不注意彌補,就會使他的人生毀於一旦。

阿予有仁愛之心我很欣慰,但我也不能看著他誤入歧途,所以才用甯武子的例子來激勵他。

因此,剛才我並不是在批評他,而是想要保護他啊!”

子路聽完孔子的論述,豁然開朗。

“原來如此。”

孔子忽然問道:“在我到達這裡之前,我看到有一輛馬車從這裡駛離,那是孟孫何忌的馬車吧?”

子路點頭道:“沒錯。孟孫何忌不敢與您見面,所以便在您到達之前離開了。”

孔子點了點頭,忽然回頭衝著孔鯉喊道:“鯉啊!走吧。”

孔鯉迷糊道:“父親,難道我們不等子長證明了清白後再走嗎?”

孔子笑著登上馬車,說道:“阿長的清白就像是一塊白布上的黑點,大多數人一看便知,又哪裡需要我留下幫他證明呢?”

“那我們現在是回學社嗎?”

“不,我們去孟孫何忌的府上。”

“啊?”孔鯉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父親,咱們去那地方幹什麼?”

孔子搖頭笑道:“阿長的清白已經得到了證明,但阿予的清白還沒有人幫他證明。

曲阜的卿士都知道我與孟孫何忌交惡,私下裡也都認同孟孫違禮的說法。

但阿予為了幫助同學,不惜頂著忤逆老師的風險,承受國人卿士的指責。

晉景公時,齊晉兩國在靡笄交戰,因為晉軍進展不順,所以晉國的韓獻子想要按軍法處死作戰不利的大夫。

郤獻子得知這個訊息後,認為這樣做不合情理,於是立刻駕車前往,想要營救那人。

可等他趕到時,那人已經被斬首。

於是郤獻子便將那位大夫的屍體陳屍示眾,他的僕從說:您原先不是想要救他嗎?為什麼現在人死了,您還要將他陳屍呢?

郤獻子嘆了口氣說:我之所以想要保全他的性命,是為了顧及大局,團結晉國的所有勢力。但現在人已經死了,如果我不這麼做的話,所有朝中的誹謗之辭都會集中在韓將軍的身上。既然我是為了團結而來,那麼,我又豈敢不分擔一點針對韓將軍的謗言呢!”

說到這裡,孔子頓了一下,微笑著望向遠處的夕陽。

“韓獻子處死作戰不利的大夫,是為了整頓軍紀,所以郤獻子選擇為他分擔一些謗言。

而阿予之所以做出這些事情,都是為了友愛同學,也是想調解我與孟孫何忌之間的關係。

他滿心都是為了他人考慮,阿予有著這樣一顆仁心,我又豈敢不替阿予分擔一些誹謗之辭呢?”

語罷,孔子端正的坐到了位子上,朝著兒子開口道。

“如果阿予的清白無人幫他證明,那麼就由我來做這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