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孫何忌說完話之後,便向著宰予和在場的孔門弟子施禮告退。

他的馬車剛剛離開大家的視線,孔子的馬車便來到現場停下。

駕車的孔鯉從座位上跳下來,攙扶著父親下了車。

孔子剛下馬車,便痛心的高呼道:“阿長和阿柴!他們倆雖然身陷牢獄之中,但這並不是他們的罪過啊!”

公冶長和高柴見到老師如此為自己擔心,趕忙從人群中走出,小步急趨上前行禮。

“夫子。多虧各位同學的幫助,我們現在已經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了。”

孔子看見公冶長,焦急的神色為之一滯,臉上露出驚喜之色。

“長啊!柴啊!你們被釋放了嗎?”

公冶長搖了搖頭,隨後他將故事的前因後果,包括宰予等人為了幫他脫身前後奔走的事情如實陳述了一遍。

孔子一邊聽著,時而會點頭表示贊同,時而又會皺眉似乎有所疑慮。

宰予在一旁觀察著夫子臉上的表情,整個人看得是心驚肉跳,生怕讓夫子瞧出什麼破綻來。

忽然,他察覺到夫子的目光向著他飄來,宰予嚇得小頭一低,裝作在數地上的螞蟻。

站在他身邊的子路察覺到了宰予身上散發出的濃厚弱者氣息,知道自己的這位小師弟多半是害怕因為孟孫何忌的事情遭到夫子訓斥。

但在子路看來,雖然他也不喜歡孟孫何忌這個人,但今天如果不是孟孫到場,公冶長估計到死都不會能有證明清白的機會,至於無罪釋放那就更是無從提起了。

所以,子路打算幫著自己的這位小師弟說幾句公道話。

“夫子,您在這件事上,不要苛責子我。如果不是他,子長和子羔估計這輩子都不會有重見天日的機會了。

子我能夠說服孟孫何忌答應幫忙,這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實在不應該從其他角度,再去對他的行為過度審視。”

誰知孔子聽了這話,忽的放聲笑道:“仲由啊!你為什麼會覺得,我要批評子我呢?”

子路一愣:“難道不是嗎?我記得您十分憎惡孟孫何忌的行為啊!您常常教導我們,君子應該與賢人友善,與小人……”

說到這裡,子路話鋒一止。

他倒不是害怕這段話傳到孟孫何忌的耳朵裡,而是因為人家好歹剛剛幫完忙,他現在扭過頭就在背後說人家壞話總歸不大好。

孔子搖頭道:“那你應該也還記得。我曾經教過你們: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

君子對於天下間的事,沒有規定一定要怎樣做,也沒有規定一定不要怎樣做,做事的時候只要考慮怎樣做合適恰當,這就行了。

孟孫何忌曾經做過什麼,那是他的事情。

而在這件事的處理上,我只看到了阿予因為懷有一顆友愛同學的仁心,所以不惜四處奔走,希圖能幫助阿長和阿柴擺脫牢獄之災。

學生有仁心,作為老師,就應該予以讚揚,鼓勵他繼續努力。希望他能以此為起點,繼續發揚壯大自身的德行。

如果學生有仁心,做老師的不去讚揚,這就已經是錯誤了。

怎麼能因為他做了好事,反而還去批評他呢?這豈不是錯上加錯嗎?”

宰予聽了這話,心中止不住的感動。

果然夫子還是能理解我的啊!

我要不去求助孟孫何忌的話,子長和子羔非得爛在監獄裡不可!

單單為了一些虛無縹緲的名聲,便對他人的苦難坐視不理,這哪裡能稱得上是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