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回答她。

四合瞧著他這副模樣,從他身上下來,兀自赤足走到窗邊,身上的暖意被夜風吹散,渾身上下的媚意亦隨之散去,只餘下森冷的寒意。

“信已經毀了,大人有話讓我帶給你。”

“什麼話?”

她捻著垂在胸前的髮絲,頗有意味的笑了一聲,輕柔道:

“大概就是,他想和你同舟共濟,但若有人想要一葦渡江,金蟬脫殼,那這個人……可就要好自為之了。”

言罷便從窗前翻了出去,腳踝上的鈴聲漸行漸遠,在暗夜之中蠱人心魄。

鄭雲情胸腔裡的憤懣衝出心脾,壓抑一整天的怒氣隨即傾洩而出!

一張書案被橫劈得四分五裂,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王爺!發生什麼事了?”

貼身侍衛臨東聽到聲響連忙入室檢視,只見原本的檀木桌已成碎屑,而他的主人鄭雲情正坐在椅上,目色氤氳成漆黑的墨色,身上彷彿壓抑著滔天的怒氣。

“王爺……”

“擬奏,本王自知與固倫公主命格犯衝,不堪與婚,請皇上收回賜婚聖旨,另尋他人婚之!”

什麼?!

臨東大驚失色,“王爺,萬萬……”

“速去,明日上朝本王要見到這封奏疏。”鄭雲情不再給他置喙的機會,冷著臉讓他滾出去。

臨東自知無力迴天,只得退下。

太和殿裡靜下來,裴玄策獨自待在殿中,安和進來之時只見陛下還維持著晉北王離開時的姿勢,他單臂微曲靠在龍座上,頭抵在手背上,看上去睡得並不安穩。

他抱著薄裘上前,還未披到人身上就見那雙目驟然睜開,“什麼時辰了?”

他恭敬答道:“快四更天了。”

“衍之今日是不是也進宮了?”陛下看上去極為清醒,雙目比白日裡看起來更清明些。

“世子入宮後一直呆在東宮,見公主醒了方才回府。”他又道,“太醫說公主只略受輕傷,修養些日子可見好。”

“無恙就好,你且去趙國公府,把衍之叫來,朕有話對他說。”裴玄策點頭,復又提起趙嘉邯。

“夜幕已沉,陛下要以龍體安康為先……”

“朕心中有數,你速去速回。”

安和只得頷首稱是。

趙嘉邯夜裡翻來覆去難以入眠,閉上眼腦海裡就浮現白日裡的情形,那樣猛烈的火肆無忌憚地燒灼,若不是裴隨月在那裡,她的下場會怎樣?想想就後怕。

聽說鄭雲情已經拿出了證據,那勞什子東西堵住悠悠眾口尚差幾分力氣,更罔論陛下那裡。

偏偏是這個時候,西戎使者入京議論婚期,她就莫名其妙地出事,差一點就命喪黃泉。她不肯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那他就自己去查。

陛下未必肯相信鄭雲情,明日上朝他尋個由頭留下來自薦此職,陛下沒有理由拒絕,左不過有人要去收尾,落到別人頭上不如讓他來做。

他理清了思緒,這就準備入睡,卻不料堂前傳來急促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