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元修這才細細觀察這個年輕的太子。

他一襲素白錦衣,發上亦束著最平常不過的青玉簪,容貌生的比女子更為清麗,可絕不會讓人錯認成女兒身。一雙眼睛澄明透徹,身上似毫沒有裴帝那般強烈的壓迫感,而是更為堅定和決絕的態度。

實在難以和傳聞中的草包、庸才聯絡到一處去。

他越看越覺得熟悉,這個氣質像極了一個人。假以時日,必成大患。

裴隨月見他不答,又道:“聽聞西戎的夏侯將軍身體抱恙,是之前在場上受得箭傷未愈?宮中御醫有一位國朝聖手,昨日還給公主瞧過,不如帶回去給人看看?”

說這話時南棠正從後門繞進來,隔著長屏風聽到此話忍不住笑出聲來。

殿中正是膠著之時,這一聲笑的頗不合時宜,果不奇然已有人叫道:

“我等在此議事,殿下竟放任女眷掩在長屏之後窺聽,這就是大齊的待客之道?”

南棠無奈的搖搖頭,舉步現身。

先向左邊行了常禮,算是問過堂下眾臣,又以西戎的禮儀問候了謝元修那一列西戎使臣。

“謝丞相,好久不見,不知道外公身體可還康健?”

眾臣見她衣著容色皆不似宮中侍婢女官,又聞此言,這才恍然明白她便是方才爭議的固倫公主。

這一眾朝臣摸不準她在後面聽了多久,他們不敬或是譴責的話又說了多少,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是羞愧多些還是憤意更多。

謝元修這才認出她來,先是回身呵斥了身後方才出言不遜的使臣,這才躬身行了標準的大禮。

西戎皇室女子地位普遍高於男子,前朝大長公主一度離帝位一步之遙,她的女兒是舉朝推認的皇太女,雖然沈合菁是從朝臣家中選出的公主,但地位從不曾為人質疑過。

南棠如今是西戎公認的固倫公主,只要封號一朝不曾撤下,她就永遠無須向謝元修低頭。

看著方才氣焰囂張的謝元修如今收斂鋒芒恭敬地在一個女子面前彎下腰來,而片刻之前叱吒一堂的氣勢蕩然無存,眾臣雖然不曾得到什麼實質的打擊,但心中著實是出了一口惡氣。

“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謝元修行過禮後起身答道:“沈太公身體康健,公主儘可放心。”

南棠點點頭。

裴隨月見她在身側站著,側目對續風道:“上座。”

“謝相一向和鳳王走得近,可知曉仁和帝姬的近況?陛下只有這一個女兒,這些年來很是惦念。”南棠微微眯眼,不動聲色的化解兩方針鋒相對的氣氛。

“帝姬很好,鳳王對其百般照顧,不曾因政事冷落一二,請公主放心。”謝元修道。

她提了這一句已有人記起來西戎國內還有個和親過去的逢寧,而謝元修,似乎和帝姬的夫婿有一些親緣關係。

因著帝姬的關係,連帶著看謝元修的不順眼都散去了幾分。

南棠坐下來與裴隨月對視一眼,幾乎在那一剎洞悉了對方的心思。

她將雙手交叉置於身前,胳膊穩穩支於椅上,啟唇道:“固倫知曉謝相一片好意,但事……關本公主清譽和西戎與大齊的邦交,本公主不能作壁上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