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金玉應聲之後,胡乾山並未就此停下自己的思索,轉而看向胡攸。

“商道是我們走出來的,不能讓給別人,現在我們不便走,那麼其他人也休想走,”胡乾山繼續道,“老二,去看看賬冊,如果有商人要繞開我們胡家去走商道,就去找接受我們上供的都頭,將他們射殺。”

胡攸興致勃勃地應了下來——損人利己的事情他最愛幹,損人不利己,也能幹。

胡乾山見他喜怒哀樂全在臉上,並不沉穩,不由在心中嘆氣,又叮囑他:“不要走漏訊息,讓人知道是我們在指使士兵射殺商人,商人都是胡家的朋友,不要因此和朋友鬧翻了,和氣生財。”

胡攸連忙收起臉上的笑容,點頭應下。

胡金玉沒再言語,等回到自己的院子裡,立刻手書一封言辭懇切的書信,送去營房交給胡鐺頭,再由胡鐺頭送去給宋繪月。

然而一封信送出去,如同泥牛入海,再無迴音。

信沒有迴音,爭鬥卻還是沒有停下,不止是地下榷場,連胡家從江賊化霜處得來的東西,再如何嚴守訊息,最終都會被劫走。

也不知內賊是出在胡家還是出在江賊,又或者是出在水運的碼頭上——碼頭行會的人,各個都長著一雙毒辣的眼睛,能分辨出每一條船的來歷,如果出海回來的船沒能打點好碼頭上的行會,那就連一粒珍珠都要去官府繳稅。

所有海貨商人,都和碼頭行會有著非同一般的關係。

無數茶葉、香藥、犀角、珠寶從胡家手中被劫,收在賀家之中,等待時機,化作金銀招兵買馬,將宋繪月這一派變得固若金湯。

胡家沒有報官,丟了一隻手的倒黴小子也沒有報官。

獨臂小夥得到了一座三進大宅院以及一家賣炒果的鋪面,田吉光等人見了,都恨不得是自己少了一隻手。

一隻手算什麼,宅院和鋪面他們就是鋌而走險一輩子,也不見得能住上。

賀江淮的草莽江湖之氣終於放對了地方,掃蕩的胡家一片亂象。

胡金玉的信沒能將宋繪月從營房中掏出來,胡乾山沉吟許久,親自下了帖子,要宴請宋繪月。

依舊是沒有回應,彷彿做亂的根本不是她。

胡家書房中,對坐著胡家的爺孫二人,外面寒風緊吹,象格眼上糊著的眀紙映出來細細雪花,寒冷不知要持續到哪一日。

屋子角落分放四個銅盆,盆中堆滿寸長的銀炭,上面蓋著銅蓋,不見明火,但是屋子裡溫暖如春,十分舒適。

“翁翁,她要的是榷場,不是宴請,”胡金玉低聲道,“如果我們不把榷場給她,她會一直從我們手上拿走貨物,我們就算順藤摸瓜抓到她所僱傭的人,我們的損失也不可估量。”

胡乾山沉著面孔,又思索許久,最後點頭:“那就給她。”…

說完之後,他坐在太師椅中,盯著桌案上的麒麟鎮紙,眼睛裡閃動莫名的光:“她確實是咬下來一大口肉,金玉,有舍就有得。”

隨後他讓書房中伺候的下人全都退了出去,關門閉窗,和胡金玉密談許久,直到天色擦黑,胡金玉才臉色凝重的從書房中出來。

翌日傍晚,一隻小竹箱送入營房,胡鐺頭抱著這隻竹箱,送到了宋繪月門外。

他一動,渾身的肉就顫上三顫,見到李俊,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

“李兄,替我拿一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