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還熱鬧著,宋家倒是安靜,所有人都去睡了,只有廚房裡還有柴火未熄,灶上給守夜的兩個人溫著菜。

寒風冷,雪也下的冷,哪怕是穿著厚底鞋子,腳踩在地上也是刺骨的寒涼,看一圈熱鬧,宋繪月已經涼透了。

她進了廚房,一面往灶裡添了一根柴火,一面從瓷缸子裡抓出來炒的花生和瓜子,在灶臺上擺好。

東看看西看看,她又去水缸那麼大的陶瓷缸子裡舀一大碗米酒。

轉身把米酒也放在灶臺上,再把缸蓋子都蓋好,她坐到灶火前,把雙手烘暖,然後尖著嘴巴,有滋有味的嘬了一口米酒。

米酒香甜,而且冰冷,酒的冷意正好中和了火的燥熱。

“哈哈!”她冷不丁的樂出了聲,“燒的好!”

端起碗,她仰起脖子大喝一口。

糧食的香氣和熱度在她的身體裡揮發,讓她血脈暢通,渾身舒泰,眼睛不由自主的半闔,身體放鬆的塌陷進了小小的椅子裡。

她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說,單是沉默,沉默到了和黑暗融為一體的地步。

沉默過後,她伸出手,把碗裡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酒把愛恨情仇全都裹成了一團,運向四肢百骸,又悠悠地發散出去,讓她身心皆空。

廚房的門開啟,是銀霄帶著寒風進來,他在家外面巡視了一圈,確定沒有張家的人跟著才回來。

他看了看空的酒碗,給宋繪月添上,又把炒花生剝開,搓去花生衣,攢了一把,放到宋繪月手裡。

宋繪月吃了花生,又喝了一碗米酒,愜意的閉上眼睛,發出一聲喟嘆。

銀霄側目,看她面孔已經緋紅,身體彷彿是綻放的花朵,長長的舒展開來,手腳都纖細,脊背很單薄,然而並不脆弱。

長長的抻了一個懶腰,她滿不在乎的把椅子兩條前腿騰了空,椅子和人都往後翹,險伶伶的晃動。

喝了一些酒,她的情緒便越發的少和直白,再次樂不可支的笑了一聲:“哈,他孃的,氣死他!”

聲音在廚房裡迴盪,帶著愉快的尾巴,十分悅耳。

在她快樂之際,晉王獨自坐在宮中,也飲了三杯。

昇平樓的歌舞已經散了,今上子女不多,四個兒子三個女兒,分散在集英殿東西兩側守歲,晉王消失了十年,如今再來守歲,算得上初來乍到,誰都跟他不熟,也不敢跟他熟。

誰也不想吃燕王的白眼。

一個小內侍頻繁的出入集英殿,嘴巴貼在燕王耳邊,叭叭的給燕王傳遞著訊息。

隨著訊息越來越多,火勢越大越大,燕王損失逐漸加重,他的目光就成了淬了毒的刀子,在晉王身上來回的剮。

兩個年幼的郡王縮在下首瑟瑟發抖。

他們是貴妃手底下的漏網之魚,一個年九歲,一個年七歲,還未出閣封王,兩人都是先封的國公,後來因為魯國公夜闖宮門一事,今上不喜國公,遷了二人為郡王,至於何時能出閣封王,全得看老天爺的意思。

兩個郡王常年的在張貴妃和燕王手底下討生活,活成了驚弓之鳥,眼看著燕王怒火沖天,便互相靠近,聚成一團,一個拉一個的悄悄挪動,離燕王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