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香嫋嫋,在室內沉浮。

“先生,我並非只知謀權爭鬥之輩,只是不如此,無法出頭,如今朝堂,百官僵腐不化, 寧可不做,不肯做錯,若我有潛龍之日,必要君臣同心,撥雲見日,澄清玉宇,先生有堪徹天下萬物之法, 豈能不明我心。”

陸泓臉上有了一道裂縫:“回京之後,你要做什麼?”

晉王正色道:“理清田制, 解民飢困。”

“若是再進一步,你又當如何?”

“釐清賦稅。”

“賦稅乃立國之本,談何容易?”

“難也要做,如今打醋賣紙皆要稅錢,還有預徵銀,稍晚便要被鞭撻,長此以往,原本可以耕地自營的,也將輾轉成賊。”

“若是更進一步,你又當如何?”

“奪兵權,定天下。”

陸鴻這回才真正的看向了晉王。

晉王今日衣著隨意,白色大袖瀾衫顯得他姿容雅緻,貴氣天成,然則眉目雖柔和,氣度卻很大方, 處變不驚,言談舉止間所慮深刻久遠, 年紀不大, 卻已有縱橫捭闔之力。

可為君王。

“晉王想要老夫做什麼?”

晉王一字一句道:“我想請先生有朝一日,告之天下,不正嫡庶,何以正天下。”

陸泓聞言,半晌沒有言語,從須彌座上下來,徑直往門口走,走到門外時,才回頭道:“老夫就允你。”

說罷,他頭也不回便走了,走到放生池後頭的迴廊下時,看到一群小娘子坐在一起看烏龜,並且打賭哪一隻烏龜最先從石頭上滾下去。

宋繪月與那普通小娘子無異,也捏緊了拳頭,看那十幾只烏龜擠來擠去,暗暗為自己看中的那一隻鼓勁。

老和尚見陸泓停住不走,便笑道:“小娘子們天真爛漫,常在這放生池裡看烏龜。”

陸泓和老和尚是舊識,便道:“那位穿鵝黃色衣裳的小娘子是誰家的?”

老和尚道:“是宋家的, 先前住在橫魚街,因遭了火災,如今住在晉王府上。”

“恩……”

老和尚知他會相面,見他沉吟,便笑道:“您可是看出了她有貴人之相?”

住在王府,又和晉王同進同出,這面相不用看,也能蒙出來幾分貴人之向。

“非也,”陸泓搖頭,“此女鋒銳無匹,絕不是貴人之相。”

老和尚聞言笑道:“塵世紛亂,自然需要一把利劍去斬斷。”

“利劍,傷人也傷己。”

陸泓不再看宋繪月,繼續往前走,一直走到山門處,山門外轎伕僕役都聚在樹下圍觀兩人下石子棋。

“哎,你這下的太臭了,看讓他吃了吧。”

“別他孃的瞎指點。”

在人群旁邊,銀霄抱著雙手坐在樹下,斗笠遮住眉眼,看似在小憩,宋繪月一出來,他立刻站了起來,遠遠地跟了過去,看方向,是要去看禹王碑。

陸泓的目光又落在了銀霄身上。

這回不用他問,老和尚便道:“這是宋家護院,常跟著宋太太和宋大娘子來,先生說宋大娘子是鋒銳,老衲倒覺得這護院更為鋒利。”

陸泓笑了笑:“那你就看錯了,你瞧他時時刻刻站在宋大娘子身後,像不像是宋大娘子伸出來的一把利刃,所以他鋒利是因為宋大娘子要他鋒利,若是要看他的相,就要脫離宋大娘子去看。”

“哦?”老和尚忍不住問,“那你可看出什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