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濺在地面,也濺在地上停放的棺木上。

整個屋子,滿滿當當,全都放滿了棺材,都是晉王別莊上枉死的內侍,令人毛骨悚然。

棺材裡傳來腐爛的氣息,張旭樘剛嚥下去的一口血, 又嘔了出來。

“二爺!”張林連忙將張旭樘帶了出去。

這一口黑血咳了出來,張旭樘反倒冷靜下來,吩咐小衛:“回京。”

小衛連忙道:“是,二爺要什麼時候走?”

“現在、立刻、馬上!”

張旭樘深感潭州並非他的福地,連夜離開,臨走之時, 還將佛堂裡的菩薩給砸了。

既然菩薩不保佑他,那便摔了。

自從張旭樘住進這宅子之後,這宅子總有一種荒誕不羈的氛圍,道德、常理、律法全都不存在於此,如今張旭樘一走,這宅子就率先的冷清下來。

花木越發的旺盛,肆無忌憚地開始佔領一切。

幾個老僕人負責看守這座已經失去了靈秀之氣的宅院,日復一日,直至消亡。

晉王府再一次震驚了潭州,這一次,還帶來了今上的旨意,讓晉王回京,共敘天倫。

整個潭州城都沸騰了,拜帖雪花一般飛進王府,晉王卻一個都不見。

他將自己關在了地牢裡,參禪似的靜坐。

畫像讓他再次攤開,上面的男女二人全都笑意吟吟,不知人間疾苦。

在一片寂靜中,他感覺自己雖然還活著,活在一個熱鬧活潑的塵世當中, 但是靈魂其實已經墮落, 墜入了長夜之中。

在黑暗的世界裡,越活越冷血,越活越無情,天上只有一個月亮,在照亮著他,可月亮只是無意為之,他若是不能將月亮攬入懷裡,那這月亮興許會離他而去。

若是這月亮不再照耀他,那麼他將麻木、冷酷,變成一個內心空洞的魔鬼。

正因為有了這份攬月的期許,他才在險境中無畏前行。

在這地牢中枯坐了整整一夜,他才帶著畫像出去。

將畫像交給黃庭,他對遊松道:“銀霄在哪裡,我要見他。”

遊松低聲道:“竹林。”

晉王本要直接去見銀霄,然而一聽在竹林,便停住腳步,回去洗漱更衣, 睡足了兩個時辰, 才往竹溪齋去。

竹葉紛紛落下, 他很快就見到了銀霄。

銀霄大材小用的在劈竹子, 細竹竿一端是好的,另外一端散開,像是一朵細長花瓣的菊花。

這是宋太太用來揍宋繪月的。

顯然宋繪月足不出戶,也有本事將她老孃氣的七竅生煙,追著她滿院子開揍。

揍不到宋繪月,就揍銀霄,銀霄不會跑,皮糙肉厚的挨那麼兩下,撓癢癢似的。

他一手拿著砍刀,一手把著竹竿,做的非常細緻,並不因為這竹條會打在自己身上而敷衍了事。

晉王一來他就知道了,但是他一動不動,目光只在自己的手上。

遊松狠狠咳嗽一聲,提醒銀霄:“銀霄,王爺來了。”

銀霄抬起頭來,只是看了晉王一眼,眼中情緒便凝結成了血,暗成了黑色。

氣息黑暗,身上的衣裳也是黑色,然而人卻沐浴在陽光中,像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周圍柔弱的竹葉都變得鋒利起來。

他是宋繪月的影子,對晉王無所求,所以連站起來作揖都沒有,只是仰著頭,將滿臉的稜角都顯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