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三父子驚訝於晉王的到來,一同來到正門迎接晉王。

賓客也跟隨在張瑞身後,貌似恭謹,實則滿腹笑意。

晉王初來京都,除了去宮中給今上請安,一概不出門,他身上無職,不用和燕王一般上朝,就在這都城中隱居起來。

大家都在等他何時會按捺不住,沒想到不過幾天的時間,他就開始活動,並且直接巴結起張相爺來。

急功近利到不可思議的地步,這不是笑話是什麼。

原本猜測潭州一事是晉王佈局的人,也都暗想自己糊塗。

晉王今日這一趟,實在是愚蠢至極,哪怕是送禮前來,也比親自上門要好。

親自上門來,不僅顯得他是迫不及待要插手朝政,令今上惡他,更讓倒張派輕視——原本晉王是倒張派一個極佳的選擇。

他只需等待一些時日,就可以輕而易舉地獲得朝堂中一部分支援。

然而晉王卻打破了所有人的想法,出現在了最不該出現的地方。

張家紅底黑字的燈籠在夜色中靜靜懸掛,一左一右地照在眾人頭頂,彷彿兩隻巨大無比的眼睛,虎視眈眈地看著眾人。

前來報信的內侍和護衛一起靜靜釘在臺階前,目不斜視地等候晉王。

張瑞在等待中低聲吩咐張旭靈:“旭樘的腿不好,搬把椅子來給他坐。”

“是。”張旭靈親力親為的去搬椅子,“老二,坐。”

張旭樘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下,心不在焉地吩咐:“去給爹也搬一把,爹年紀大了,不能久立。”

“好,”張旭靈又去搬了把椅子出來,“爹,您坐下等。”

身後一人笑道:“相爺好福氣,二爺這麼心疼您。”

“是啊,我家那臭小子要是知道給我搬把椅子就好了。”

“我家也是。”

方才肅然的氣氛驟然打破,大家重新有說有笑起來,你一言我一語的誇讚張旭樘,好像全都不知道張旭樘在外是如何胡鬧的。

張旭靈抬頭望天,暗罵一聲睜眼瞎。

兩把椅子都是他搬的,結果父慈子孝沒他的份,真是上輩子造孽,這輩子才給張旭樘做大哥。

張瑞坐在椅子上,眉眼含笑,聽著眾人對張旭樘違心的奉承,心裡很坦然。

張旭樘這個兒子的好,外人不知,只有張相爺和張貴妃能受用。

雖然帶著笑,他目光卻不聲不響地投射到街道之中,心思深沉地看著掉落的一片杏葉。

其他人還在說笑,而他耳聰目明,聽到了馬蹄翻盞的聲音,還有馬車在地上滾動時發出的隆隆之聲。

隨後他站了起來,理了理衣袍,雙手交握在腹前,神情嚴肅,氣勢凜然,在頃刻間成了權傾朝野的張相爺。

他的這雙手,曾寫過狀元卷的館閣體,扶今上登過寶座,抱過燕王洗三,如今也要拱手對著晉王行禮。

晉王,他在心中默唸這二字。

別人會輕看晉王,他卻不會,能三番兩次從張家手中逃脫,一定不會是眾人所猜測的那般輕浮。

今晚晉王到來,必有目的。

人群在張瑞站起來之後,也迅速安靜,各自整理儀容,目不轉睛地盯著來路。

打馬和馬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踏在青石板上,噠噠作響。

人群越發安靜。

在眾人目光中,一群好馬踏風而至,護衛和閒人們背弓插箭,馬上搭縛著野雞野鴨,中間簇擁著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