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繪月的大眼睛裡滾出來一滴眼淚,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她清輝。

她是月亮,弟弟就是月亮發出來的清輝,她怎麼會讓清輝變成這個模樣。

宋清輝直愣愣地看著她,兩個眼睛瞪得又圓又大,嘴微微張著,手裡的貓見了生人立刻從他懷抱裡跑掉, 他的雙手依舊是個環抱的姿勢,沒有改變。

隨後他使勁一眨眼,想看看眼前的姐姐是不是真的。

他在夢裡總是看到姐姐,姐姐帶他用彈弓去打麻雀,一下子就能將麻雀從天上打到地上,他高興極了, 一高興就醒,姐姐就不見了。

以至於他現在都不敢高興。

眼睛用力眨過之後,他終於確認了眼前的人就是宋繪月。

姐姐來接他了!

他猛地蹦起來,臉上綻放出一個巨大而又燦爛的笑容,剛要大聲地叫喊,就見宋繪月將食指放到嘴邊,輕輕地噓了一聲。

他連忙閉緊嘴巴,又怕喜悅之情會從嘴巴里不自覺地溢位來,用手緊緊將其捂住。

等宋繪月走近,他便把嘴巴鬆開一條小縫,聲音又細又小,氣流似的從縫隙裡噴出來:“姐姐!”

還是高興,高興地無以復加,所以連眼睛都亮了,騰出一隻手來,用力地攥住宋繪月的手,不許她再跑了。

“弟弟!”宋繪月也高興,然而比宋清輝多出幾分理智,知道眼下不是高興的時候,他們可以出了張家以後再慢慢高興。

她拉著宋清輝往外疾走, 把這冷清的院子拋之腦後,看似在逃命,實則是無路可去。

要帶著叫花子似的宋清輝和女眷們一起矇混出去是絕無可能,張家今日又來來往往全都是人,宋清輝隨便在哪裡露面,都會驚起一片尖叫聲。

兩人簡直成了困獸。

在燈火下,宋繪月不住地回頭看宋清輝,宋清輝沒有焦灼不安,眉眼中只剩下快樂,在行走中成了個手舞足蹈的模樣,一邊走,一邊呼呼地喘氣。

宋繪月一邊留神他,一邊左躲右閃地避開人影,筆直地往前院去。

既然後院走不通,那就光明正大地從前門出去。

眾目睽睽之下,張家無非是報她個私闖之罪,總不能說清輝不是她的弟弟,只要能將清輝帶出去,坐牢也無妨。

坐過牢之後, 就各歸其所, 該報仇的報仇, 該殺人的殺人。

只要能走過去。

張家三父子此時正在後院,張相爺去看孫子去了,只剩下兄弟兩個在書房裡大眼瞪小眼地坐著。

大爺張旭靈面對著張旭樘這個小弟,坐立難安,恨不能立刻起身,出去招待客人。

這個小弟在外人眼裡看著是個紈絝,可在他眼裡就是一貼毒藥——而且是劇毒無比,一經服用,立刻肝腸寸斷,神仙難救。

他幸運的身為張家人,不必去服用這一貼毒藥,可只是挨著張旭樘坐著,他都感覺張旭樘身上的毒氣正在無形的毒害自己。

不光是自己受到了毒害,整個張家都在無形之中散發出了邪惡之氣。

因此雖然是他得了嫡子,那臉色卻比死了嫡子還難看。

張旭樘靠在躺椅上,手邊放著一根虎頭杖。

經過近兩個月的修養,他瘦下去的肉已經長了回來,不再形銷骨立,只是不見天日的這麼在家養著,一張臉越發蒼白成了小白臉,不見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