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輝寧願忍受飢餓,也絕不說宋繪月半個字的壞話。

他嚥下口水,往後退了兩步:“姐姐不壞。”

說罷,他的肚子咕咕咕的響了起來。

張旭樘看他除了說話稚氣,思想卻並不是完全沒有,還很堅持己見,連糕點都誘惑不了他,不由心中狐疑。

他懷疑宋清輝是在裝傻。

心中雖然懷疑,臉上卻帶著和藹可親的笑,將花生糖餅塞進宋清輝嘴裡:“我逗你玩的,吃吧。”

糖餅帶來久違的甜味,可惜太小,不到三口就吃完了。

宋清輝把最後一口留在口中咀嚼良久,等到最後食物自行順著喉嚨滑進去,他才遺憾作罷,用舌尖在唇齒間細細搜刮,咂摸最後的香氣。

張旭樘抻長手臂,從小几上拿起即將熄滅的油燈:“過來,我再給你看一樣好東西。”

宋清輝閃著毫無內容的大眼睛,靠近張旭樘身邊。

“把手張開。”

宋清輝聽話地伸出手。

手先是握成一個拳頭,隨後像是一朵盛放的花朵,伸展開了花瓣,掌心朝上,柔嫩地攤開在張旭樘面前。

他的人和目光一樣透徹,是易碎的琉璃。

張旭樘傾斜油燈,滾燙的燈油黃燦燦的,好似融化的琥珀,閃爍著油亮的光澤,悉數落入宋清輝掌中。

宋清輝驟然尖叫起來,手掌上細嫩的外皮瞬間消失,起了一連串的火泡。

“啊!”他胡亂地叫喊,痛到麻木,感覺這隻手已經不是自己的,什麼話也不會講了,只會嘶吼,直到聲音沙啞。

在淚眼中看到張旭樘,他先是僵在原地,隨後扭頭就跑,卻被守著門的那塊石頭攔住了。

他落到了魔鬼的巢穴中,剛才還甜滋滋的,一瞬間就變成了噩夢。

這是一個新的世界。

“回來!”張旭樘確認了他是個實心眼的傻子,“我不小心的。”

宋清輝成了只驚弓之鳥,紋絲不動,渾身發抖,腦中空蕩蕩的,只剩下怕和痛。

“你不聽話,我就去挖掉你姐姐的眼睛,把她沉到湘水裡去餵魚,現在我說最後一次,過來!”

宋清輝痛苦地想:“我要和姐姐一起到湘水裡去,我好害怕。”

他不知死為何物,並不怕死,只是想到張旭樘要挖掉宋繪月的眼睛,又踟躕起來。

“挖掉眼睛一定非常非常的痛。”

張旭樘看著他毫不掩飾的神情,喜怒哀樂全都浮在臉上,並不需要猜,越發覺得好玩,等著看宋清輝能糾結出個什麼結果。

片刻之後,宋清輝生不如死地挪到他身邊:“我聽話,你別挖姐姐的眼睛。”

他的痛苦取悅了張旭樘,使張旭樘淡忘了自己身上的痛。

他明知故問:“你很怕我?”

宋清輝猶豫著點了點頭。

“我身邊很多人都怕我,我也有害怕的人,我害怕今上,不過不是怕他這個人,而是怕他屁股下面那把椅子,人只要坐上那把椅子,就會變成神,天下的生殺予奪都由他掌管。”

宋清輝對這把神奇的椅子並不感興趣,他把受傷的手挪到嘴邊,輕輕吹氣。

“不許吹。”張旭樘捏住他的手,把一杯冰冷的茶水倒在他手心。

宋清輝舉著手,仍舊是不明白,為什麼離開家之後,一切都變成了不許。

這也不許,那也不許,好像他從前做的事情都是錯的。

秩序在他心中一而再再而三的混亂,讓他無力思考。

張旭樘推開他,衝著門口裝聾作啞的中年人招手:“老衛,拿紙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