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紓兒!”鍾玉卿突然叫住了她,“我說了不許再提!”

“女兒知道了。”夏侯紓壓下滿心的疑惑不再繼續追問。心想既然母親這樣說,想來那支無字籤必定沒有什麼好寓意,否則母親也不會如此諱謨至深。所幸她本不迷信,對這事也看得開,倒不如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權當沒發生過。

鍾玉卿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太妥當,以夏侯紓那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性格,可能還會激起她的好奇心。可她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對那支無字籤的擔憂與恐懼,更摸不清女兒是真不感興趣還是哄她開心,心情甚是煩躁。

下午她去見了智空大師,照例是研討了一番佛經要義,也訴說了一些對夏侯翖的思念。在智空大師的開導下,她慢慢覺得心情放鬆了許多,還說起了夏侯紓下午求的那支無字的姻緣籤。未曾想智空大師卻一笑了之,告訴她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無則生萬變。天命如斯,可為,可不為,倒不如按解籤的老和尚所言,順其自然,靜觀其變。

鍾玉卿明白智空大師用心良苦,是想勸她放下一些執念,不要活得那麼累。但是她作為一個母親,夏侯紓又是她差點以命相抵才生下來的女兒,也是她此生唯一的女兒,她怎能聽天由命?順其自然?她已經失去一個兒子了,女兒幼時她也沒有盡到做母親的本分,現在絕對不能對女兒的婚事靜觀其變。

當然,這些做母親的擔憂,她也不方便告訴夏侯紓。待她稍微平復情緒後,方說:“紓兒,今日我有些乏了,你也早些安置吧。”說完又特別叮囑云溪,“這禪院裡人多嘴雜,你可得跟好了姑娘,別讓她到處亂竄胡言亂語惹人閒話。今日的事劉夫人選擇裝聾作啞是給我們一個面子,可若再犯,傳了出去,指不定那天我們是面子裡子都沒了。”

夏侯紓正挖空心思想著怎麼請母親回房,這會兒聽了母親的話,忙不迭地點頭答應,保證自己一定謹言慎行,不給家族蒙羞。

鍾玉卿這才稍稍放心回自己的房間。

夏侯紓目送著母親回了房,並且關了門,她趕緊拉著云溪回到自己住的禪房,又伸著腦袋四下觀察了一遍,沒發現其他人,才讓云溪把門閂上,然後走到桌子旁邊坐下。

云溪隱約覺得發生了什麼,轉身卻發現夏侯紓掏出了一個白色小瓷瓶聞了聞,然後放在桌面上,壓低了聲音朝她發號施令:“趕緊趁著沒人過來幫幫忙!”

“姑娘……你受傷了!”云溪驚得捂住了嘴,看著夏侯紓左手臂上殷紅一片,急得不得了,“不是說出去走走嗎?怎麼會這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要不要告訴郡主?”

“先別管那麼多,給我上藥吧,再好好抱扎一下,我都快疼死了!”夏侯紓咬著牙利落地脫下外裳,再將裡面的中衣褪下一邊,露出了玉腕上猙獰可怖的口子。

那傷口其實並未傷到骨頭,且經過簡單處理,血已經凝住了。可是云溪卻嚇得跟丟了魂似的,半晌沒敢說話。

夏侯紓看了云溪一眼,知道什麼都不說是搪塞不過去的,便簡短的說:“剛才在竹林裡遇到了歹人,輕敵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別到處亂說,尤其不能讓母親知道!”

“這裡可是護國寺,怎麼會遇到歹人?”云溪非常吃驚。

“誰知道呢。”夏侯紓不以為意道,“都說這裡是佛門淨地,誰知道是不是藏汙納垢,窩藏奸邪。”

“那傷了你的歹人呢?他會不會再來找你麻煩?”云溪無比擔憂。

護國寺就這麼大,想要找個人並不難。

夏侯紓笑了笑,說:“你看我是那種吃了悶虧不吭聲的人嗎?放心吧,他這輩子都不會再來找我麻煩了。”

云溪隱隱約約知道夏侯紓“這輩子都不會再來找麻煩”的意思,也不敢多問,只是擔心道:“可是你都傷成這樣了,天天在郡主眼皮子底下,她能不發現嗎?與其哪天被她發現了,還不如主動坦白呢。”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夏侯紓懷疑地看著云溪,“我剛剛解了禁足,母親就讓我來求什麼姻緣籤,若是讓母親知道我私自跑出去還受了傷,那我以後還有自由嗎?”

云溪自知觸到了夏侯紓的逆鱗,只好不再堅持,然後拿起小瓷瓶開啟放到鼻尖嗅了嗅,問道:“這是什麼?哪裡來的?”

“別人送的,聽說是金創藥。”夏侯紓解釋說。她方才聞了,藥瓶裡的氣味跟自己從前常用的金瘡藥很相似,而她身邊並未攜帶功效相似的藥,只好賭一把,死馬當作活馬醫。

若真是那對主僕做了一場戲給她看,誆著她用了下毒的藥,那也是她命數將盡。

云溪立馬捕捉到了重點,臉色駭然,追問道:“姑娘的意思是,還有人知道你受傷了?”

“大晚上黑燈瞎火的,誰知道是我。”夏侯紓嘴上這麼說,心裡卻隱隱有些擔憂,隨後撇撇嘴,又說,“管不了那麼多了,你趕緊給我塗上。”

“可是……”云溪有些猶豫,做丫鬟的,她不僅知道話不能亂說,藥也不能亂用。

而且還是來歷不明的藥,那就更不能用了。

夏侯紓見她沒有下一步動作,抬頭看了她一眼,疑惑道:“愣著幹什麼?趕緊給我上藥啊。難不成你想眼睜睜看著我這傷口感染化膿嗎?”

云溪辯不過她,心一橫,就著夏侯紓的傷口上抹了一層藥粉。

夏侯紓咬緊牙關,一面忍受著敷藥後帶來的刺痛,一面還不忘安慰云溪:“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不過你放心,這藥毒不死我。母親那裡我會留心的。這事兒只要你我不說,誰會知道?再說了,方才當著母親的面,不是也沒露出破綻嗎?”

云溪一邊紅著眼眶繼續為夏侯紓上藥,一邊像個老媽子一樣絮絮叨叨地小聲嘀咕著,塗完藥後又將藥瓶和帶血的衣物收拾乾淨,最後找了件乾淨的衣服給她換上,才熄了燈就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