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禪房花木深(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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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院花木成蔭,靜謐幽深,禪房裡有燈火如豆。
夏侯紓站在自己住的禪房門口,仔細地擦了擦額頭的細汗,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看起來更加舒緩,才輕輕推開禪房的門。
鍾玉卿果然在她房間裡,此刻正坐在靠右邊的矮几前翻看經書。
昏黃的燭光下,母親的面色並不好看。
夏侯紓腳下頓了頓,下意識地側了側身子,儘可能地擋住母親的視線。好在她今天穿的是紅色的衣裳,即使沾上了血汙,在昏暗的燭光下也不是很顯眼。
但她半點不敢放鬆。
鍾玉卿見過智空大師之後似乎並沒有解開心結,手中的經書也看得心不在焉,盯著一個地方半晌沒反應。
夏侯紓走近了才試探著喚了聲“母親”。
鍾玉卿聞聲緩緩回過神來,輕柔中帶著些許迷茫的目光從經書上移到女兒身上,卻並未留意到夏侯紓身上的異常,只是略帶著幾分責備的語氣道:“你這孩子,平時在家裡任性妄為也就罷了,出門在外也這樣沒規矩。我讓你先回禪房歇息,不許到處亂跑,你卻絲毫不放在心上,就這麼一會兒功夫便跑得無影無蹤,齋飯也不曾回來吃,活脫脫一匹脫韁的野馬。你老實交代,又跑到哪裡野去了?”
夏侯紓琢磨著母親這話的意思,似乎並不知道她的真實去向,再偷瞄了一眼旁邊正神態自若在斟茶的云溪,便知道沒什麼大事。
她鬆了口氣,獻寶似的地向鍾玉卿揚了揚手中的經書,殷勤地說:“我第一次來護國寺,很是新鮮,就出去逛了逛,恰好碰到幾個小師父在討論經書,覺得有趣就多待了一會兒,不料竟這麼晚了,倒讓母親擔心了。”
知女莫若母,夏侯紓是個什麼脾性,有什麼喜好,作為母親的鐘玉卿再清楚不過。她目光凌厲地望著女兒,疑惑道:“你何時對這些經書感興趣了?”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母親的眼睛!”夏侯紓尷尬地笑著,故意裝出一副被揭穿後的窘相,繼續不慌不忙解釋道,“下午我的確是按照你的吩咐在禪房裡歇息的,我還看了別人抄錄經書呢。”說著她趕緊再次將手中的佛經退給母親看,以此證明自己沒有說謊。
見母親面色稍緩,卻依然帶著幾分不悅和疑惑,她又說:“只不過這些經書過於深奧,我實在是看不太明白。後來聽寺裡的小師父說放生池裡的魚和龜因為爭食打起架來了,我一時好奇就去瞧了瞧。哪知那烏龜行動遲緩,魚兒又靈活,雙方對戰許久不能消停,所以……”
她下山的時候確實路過了放生池,發現池裡面有許多又大又肥的烏龜和鰱魚。這魚和龜養在一處,可不得爭食嘛!
“住口!”鍾玉卿氣得捂了捂胸口,露出一臉嫌棄,“你沒規矩也就罷了,竟還如此沒長進!一隻烏龜跟魚爭食相鬥關你什麼事?值得你去看一個下午?”
鍾玉卿罵完尤不解氣,我可轉念一想,她能怎麼辦?自己親生的女兒,再怎麼胡鬧她都不能不管,也不得不心軟。
鍾玉卿緩了口氣,這才望著夏侯紓,繼續厲聲斥責道:“平日教你的規矩都白學了!”
“母親我錯了。”夏侯紓趕緊耷拉著腦袋作反思狀。
“你……”
鍾玉卿審視般打量著夏侯紓,見她認錯態度端正,低眉順目地站在那兒等候著訓斥,面色逐漸緩和了下來。大概覺得女兒去看那些無聊的魚龜打架總比到處惹是生非得強,生生把後面的話給嚥了回去,留下一聲嘆息。
身為母親,鍾玉卿對夏侯紓的性情在清楚不過,也為她感到擔憂。夏侯紓雖然是個女兒身,卻從來就不是個安分的主,並不比養男孩省心。平日裡犯了錯,沒被抓住她的把柄也就罷了,一旦被抓個正著,她認錯速度比誰都快,態度比誰都好,但下次還是會繼續犯,只不過會更精明一些罷了。
身為一家主母,鍾玉卿平時要操勞越國公府內宅的大小事務,管著上上下下一百多號人,已是心力交瘁。長子的離世更是成了壓在她心裡的一塊巨石,讓她久久不能釋懷,時常覺得力不從心。而夏侯紓小時候沒能養在自己身邊,性子難免就散漫和任性了些,她能理解,也覺得很愧疚,所以只要夏侯紓的行端舉止不過分,她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是現在的情形不一樣了,夏侯紓已經不是個小姑娘了。
要不是一個月前夏侯紓跟鍾綠芙吵那一架,她都疏忽了,夏侯紓早已過了及笄,該是議親的時候了。
可是權貴遍地的京城,誰又能成為真心愛護和陪伴女兒後半生的那個人呢?
夏侯紓察覺到母親並不打算與她計較,只是一時生氣罵她兩句罷了,稍稍鬆了口氣。可是她身上有傷,母親人在這裡,多少還是有敗露的危險。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她暗自在心裡盤算著怎麼委婉地請母親離開。
她暗自琢磨了半晌,突然想起下午求的那支無字佛籤,便藉機轉移話題,問道:“母親,您下午去見了智空大師,大師他可還好?我聽寺裡的僧人說,智空大師近一年來都不怎麼見客。”
鍾玉卿心裡裝著事,不疑有他,老老實實地回答說:“智空大師年事已高,身體狀況自然是不及從前了。”
見母親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開了,夏侯紓連忙趁熱打鐵,繼續說:“智空大師乃得道高僧,想來定有佛祖庇佑,必會福壽延綿。之前常聽母親提起智空大師,說他聰慧過人,深諳佛法,不知大師是否已經解出那支無字籤來了?”
鍾玉卿聽到“無字籤”三個字後突然臉色大變,聲音沉悶地說:“紓兒,你既然不信這些,今日就當不曾求過什麼籤,日後也不要再問了。”
“這是為何?”見母親如此大的反應,夏侯紓不禁心生好奇,“是佛籤的寓意不好嗎?”
夏侯紓倒不是在乎那支無字籤代表什麼意思,畢竟是好是壞全憑別人胡謅,而是想知道母親這般惆悵的原因。
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有失分寸,夏侯紓忙又寬慰道:“神佛之言最是虛無,信則有,不信則無。佛籤亦是如此。如若寓意好,的確能鼓舞人心,與人慰藉;可若是寓意不好,就這樣稀裡糊塗的信了,豈不是給自己添堵?反正我是不信的,母親也不必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