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唐明逸在何處?”少女問道。

唐顯遙笑道:“我那二弟現在還在潼城裡面,依照陵光君的吩咐,規規矩矩的佈置安排,準備壞你聲名呢。不過,如此局勢他竟分不清主次,我既回來了,他就算做成也是給我鋪了道路……”

唐顯遙滔滔不絕地說著,卻被陵光君一聲笑打斷了:“看來我問得還不夠清楚。”

此時的唐顯遙似乎對自己先一步入城的行動十分滿意,竟有些忘乎所以起來,不管陵光君說什麼,又繼續道:“我這一來一回,雖然急切,卻也在許多地方有所停留,陵光君可知我看到了什麼?”

如此失敬的行為,在大楚國中就算是皇子也是不被允許的。但陵光君臉上卻沒有怒意,見他不接自己的話,也沒打算繼續說什麼。

唐顯遙自然更沒有要等她說話的意思,繼續道:“無論是定宜,東山,還是邕州,永川,遍佈我大楚的陵光君廟中,香火鼎盛,萬眾膜拜。百姓看到了我大楚的國祚熙勝,看到了縱然天下尚未安定,但有陵光君的護佑,他們終歸還是會脫離困苦。”

陵光君任由他說著,手中捏著一枚琉璃棋子,卻只是摩挲,並沒有要落子的樣子。

她俯身看著面前的輿盤,這輿盤自百年前就已滿子,並無一空處,全憑天光變化,來演變具體棋局。

然而幾日前尚還有些許波瀾,如今卻早成了一潭死水。

唐顯遙還尚自說著:“但我與他們看到的都不同,你的香火越是鼎盛,我越是可以看到神祇與庶民的區別。”

陵光君面無表情:“有何區別?”

唐顯遙越來越興奮:“你在這地方坐久了,把人,把形勢當作這死一般的棋盤看久了,你就對具體的人沒有感覺了。你不知道民間疾苦,也不知道身在其中,人被形勢裹挾著,形勢被更大的天道裹挾著是什麼滋味,但我知道。”

“唐明逸死了。”陵光君突然說道。

唐顯遙明顯停了一下,卻又像沒聽到一般接著說道:“不止我知道,我那二弟當然也知道。你以為他是真心助你嗎?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他。我們是一樣的人,只不過,他還比我多了些虛偽罷了。”

唐顯遙的語氣有些波動,在說的過程當中逐漸平復下來,也並不等陵光君說話,自己的話似乎也沒說完,卻轉身便要離開。

可到了大殿門口又停住身型,聲音也冷靜了下來:“來這之前,我提前啟動了渾天司,若明日天道還沒有屬意於我,渾天司就會派人到各郡去,再為宮中添些新人。”

陵光君這才嘆了口氣,緩緩道:“天道自然是屬意於你的。”

唐顯遙笑了一聲:“對,你年紀尚輕,還可以再等等看,等我臨死之際,若你也還活著,也還如現在這般想,就仍有機會做你想做的事。”

唐顯遙說完,轉身恭敬行了一禮,大聲道:“顯遙告退。”

殿門開啟,從門外射進一束光來,而隨著唐顯遙快步退去,殿門又重新合上,這一束光只亮了片刻,終於又把一切還於殿中原本的黑暗。

方才還面無表情的陵光君,此刻卻突然無聲地笑了出來。

她直起身子,剛被她身型掩蓋住的棋盤一角露了出來,天光與鐵索上的燭光相照應,重新在棋盤上落定,復有一顆棋子若隱若現起來。

唐顯遙從昭華殿離開後便徑直回宮了,他屏退了所有宮人,獨自在宮中待了許久。

直到明彰殿傳來皇帝駕崩的訊息,繼而昭華殿中又立時傳出詔令,無非是明德昭彰,對揚天命之類云云,宣佈唐顯遙乃是天意所歸。

南楚最緊要的事,便由此塵埃落定。

&nbsp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