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景府。

城門。

值守兵卒正倚著牆打瞌睡,忽然耳邊傳來轟隆隆聲響,腳下地面感到震動。

倏然驚醒,抬頭望見數百黑騎由遠及近。

為首之人身頭戴烏紗,披紫紅披風,上繡蛟龍騰雲圖。

「東廠的人!」

隊正驚聲尖叫,連忙轟趕進城的百姓,將城門完全空出來,又呵斥懶散的兵卒站好,必須拿出去怡紅樓的勁兒站崗。

東廠原本職責是監察丈量土地,自朋黨案之後,又有了監察官吏的權力。

如若看哪個兵卒不順眼,扣上個瀆職的帽子,再查一查敲詐百姓之類的罪名,少說也是個抄家流放。

片刻後。

黑騎行至城門外,周易瞥了眼隊正,沒有理會直接衝入城中。

數百黑騎緊隨其後,個個煞氣騰騰。

尤其是溫公公等幾個老太監,已經多少年未出過京城,一路上翻山過水,只覺得心中積累的鬱氣都散去了許多。

「咱家十二歲入內侍司,三十年沒出過宮,本想著哪天無聲無息的老死。」

溫同知笑著說道:「託了督公的福,入了監察司後,也去了京中各處好玩兒的地界,如今又見了江南風光,縱死也無憾了!」

周易問道:「先生家在哪裡,可讓後輩來監察司當值。」

溫同知深深的看了周易一眼,定是背地裡調查過咱家:「咱家祖上西北,當年遭了地龍翻身,九族就剩下咱一個了!」

「竟然是這般。」

周易心中半信半疑,不過監察司確實未尋到溫公公族人,沉吟片刻說道。

「先生尋個乾兒,將來給你養老送終,咱家給他安排好前程,喜讀書就做文官,喜練武就做將軍。」

「文不成武不就,咱東廠有的是位置,自此溫先生就是族譜第一頁!」

溫同知面露意動,他麾下有幾個乾兒,不過都是宮中內侍,只能平日裡侍候、使喚,做不得傳宗接代。

「督公如此大恩,咱家粉身碎骨以報!」

沒人能拒絕族譜自我而始,往後族人傳承多少輩,逢年過節祭祖時,必須供奉香火,唸叨一句始祖恩德。人註定要死,而名字能流傳下去,可為另類存續。

說話時。

黑騎穿過數條街道,來到府衙門外。

曾府尹率領府衙及下屬縣城官吏,早就在衙門口恭候,堂堂二品大員躬著身子,臉上露出諂媚笑意。

「下官曾志遠,拜見督公大人!」

唏律律!

周易拉緊韁繩,馬匹前蹄高揚,幾乎踩在曾府尹頭頂。

曾府尹面色微變,旋即又恢復笑容,拍馬道:「督公大人騎術當真高明!」

「曾大人不必如此,咱家與你並非一個體系。」

周易在馬上俯視曾府尹:「陛下說過,官吏不貪墨、不違法,就無需懼怕監察司,曾大人莫不是有什麼事?」

有事沒事不就是監察司說了算!

曾府尹心中腹誹,當官的哪能沒有問題,縱使名滿天下的大清官,嚴苛按照律法針對,也多有違制之舉。

「督公說笑了,下官非是懼怕,而是對您很是敬仰!府城毛家仗籍皇親國戚,大肆圈佔田畝,下官也不敢管。」

「幸好監察司將其上報陛下,闔家流放嶺南,此舉救了不知多少百姓!」

「此乃分內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