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天河機場接機的轎車,到達東湖路後,本應當改走輔道,轉入黃鸝路西段,再掉頭由下穿通道穿過主道駛入黃鸝路東段,如此先送曾本之回家。開車的司機昨晚玩麻將直到凌晨,開車沒問題,就是有點走神,錯過了進入輔道的那個路口後,只好先送馬躍之到水果湖的張家灣小區。

在離小區大門還有五十米時,馬躍之忽然小聲問曾本之:“你曉得剛才被撞的車是誰的嗎?”

曾本之正發呆,一時間反應不及:“誰的車被撞了?”

曾本之的聲音有點大,連司機都豎起耳朵來聽。

馬躍之停了片刻,才用更小的聲音說:“是你家小安主動撞人家!”

因為有前面的停頓,曾本之已明白馬躍之先前問話的意思了,他馬上表示:“小安向來任性,真怕她會惹出事來。”

“小安任性不假,但是那一撞,絕對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否則人家就不會落荒而逃。”說著,馬躍之用手指在曾本之的手心上一筆一筆地寫了一個字。

曾本之看得清清楚楚,除了“鄭”,不可能是別的字。

曾本之沒有作任何表示,他靜靜地坐在車裡,馬躍之在家門口下車時,先與他說再見,再拍著車窗招手,都沒有反應,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司機將他送回家。曾小安下樓來幫忙拿行李,一連叫了幾聲爸,他也不做聲。

曾小安一進家門便在安靜面前逗他:“媽媽,爸爸在飛機上有豔遇了,你快做好吵架的準備!”

安靜一邊笑著罵曾小安比楚楚還淘氣,一邊說曾本之:“看這樣子像是要吃人,是不是在寧波中了鯊魚的邪?”

“鄭雄呢?”

曾本之突然發問,聲音很低,氣卻很足,像從東湖上刮過來的大風,吹得滿屋嗡嗡迴響。

“他一早就出門,陪老省長去北京了。”

曾本之衝著曾小安問,回答的卻是安靜。曾本之聽見了也像沒聽見,盯著曾小安看了好一陣,明明有許多話,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到衛生間裡洗洗手後,一個人去了書房。正當家裡人以為他是累了,想一個人待一會兒,開始忙各自的事情時,曾本之忽然站到門口,讓曾小安給鄭雄的司機小胡打電話,自己有事要與他說。

曾小安也沒多想,將電話撥通後遞給曾本之。

沒想到曾本之是要用鄭雄的公務車。司機小胡在電話裡解釋,車子出了點問題,送到專營店修理去了,至少得三天才能取出來。

曾本之追問一句:“怎麼要修這麼長時間,是不是出車禍了?”

司機小胡說:“車身碰了一下,沒什麼問題,就是做鈑金和油漆特別費時。鄭廳長出差,有幾天空閒,正好修一修。”

曾小安一直在旁邊等著,見曾本之結束通話電話了才說:“你幹嗎要用公務車,有事使喚你的寶貝女兒多方便呀!”

曾本之說:“我怕你太任性,人家的車不碰你,你反倒主動去撞人家。”

曾小安說:“那也怪你,小時候總帶我去玩碰碰車!”

從進家門後臉上皮肉就沒有鬆弛下來的曾本之終於笑了笑:“那好,明天上午你送我去江北監獄!”

曾小安說:“這就對了,美女開車,帥爸坐在旁邊多拉風呀!”

曾本之說:“明天是週一,你不去導師那裡看看嗎?”

不等曾小安回答,安靜從廚房裡衝出來:“好生生去江北監獄幹什麼?”

曾小安平靜地說:“他曾經的得意弟子不是關在江北監獄嗎?再不去看看,只怕人家服刑期滿要離開那鬼地方了!”

曾本之也將臉板起來:“你不要提郝文章,別說只過八年,就是再過八十年,我也不會認這種學生!”

一旁的安靜彷彿是火上澆油:“既然話說到這裡了,趁鄭雄不在家,我代表你爸爸問你一句話,你去看過郝文章沒有?”

曾小安怪怪地笑了笑:“媽,我等你問這話都等了八年。你可真有耐心,真能忍受!你再不問,我都要替你急出心髒病來了!”

安靜一急起來就衝著曾本之發火:“你看看,這哪像是我親生的骨肉?都要將親孃當成你包養的小三了!”

曾本之不得不隨著安靜的意思數落曾小安:“楚楚都八歲了,你還像青春期的少女一樣任性!說心裡話,你媽媽問的問題我也早就想問了,你有沒有去監獄裡探視郝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