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他倆的樣子,楚楚就說:“外公和馬爺爺在比賽吃爆米花。”

此話一出,他倆同時笑起來,都說還是楚楚最聰明。

楚楚再問:“誰得了冠軍呀?”

馬躍之搶先回答:“我倆本來要吃三包爆米花,眼下才吃兩包,冠軍還沒產生!”

柳琴上前拍了一下馬躍之的額頭:“還想吃爆米花,等年輕三十歲再來吧!”

馬躍之馬上說:“柳大美女,你不能看完電影就變臉,是不是想下次來這裡時,另請一個糟老頭來陪呀?”

楚楚怕搶不到話題,他跳起來說:“這個問題由我來回答。我與柳奶奶說好了,下一次看愛情電影時,由我陪她來。現在流行姐弟戀,如果外婆和媽媽願意,我也可以輪流陪你們來看電影。”

曾小安上前一步,輕輕揪著楚楚的耳朵:“你乳牙都沒換乾淨,懂什麼姐弟戀,無非是不想做家庭作業。”

楚楚一邊躲一邊說:“前幾天,我聽外婆在廚房裡自言自語,說媽媽也在玩姐弟戀。”

安靜趕緊上前,一把抱著楚楚,搶在頭裡快步走出電影院。

剩下曾本之、馬躍之、柳琴和曾小安四人在那裡靜靜地站著。從身邊經過的那些看完上一場電影和等著看下一場電影的人,有聽見楚楚說話的,雖然扭頭在看,卻沒有顯得太過分。

曾小安像是很喜歡這種嘈雜中的安靜,她有些忘情地說:“楚楚說的沒錯,除了郝文章,我沒有愛過別的男人。”

曾本之似乎想掩飾:“你們剛看了什麼電影,讓人這麼中毒?”

柳琴看著曾本之說:“一群南極企鵝演的動畫片,能毒到哪裡去?”

曾小安說:“企鵝好,企鵝活得比人單純。”

馬躍之明顯是替曾本之擋駕:“那是當然的,南極是多麼純潔的地方!不過,如果東湖環境保護也像南極,我們這些人就沒法活了。”

柳琴說:“環境保護不好,人心總該保護好吧。像小安這樣純潔的心地,真的像南極一樣太難得了。”

柳琴說話時,還是盯著曾本之不放。馬躍之使了兩次眼色,見柳琴不搭理,索性上前挽著她的手:“這電影院有什麼好待的,電影看完了就趕緊回家吧!”

曾本之和曾小安跟在馬躍之和柳琴後面走到美術館前面的廣場上就分開了。馬躍之他們要從地下通道穿過東湖路,再乘公交車回水果湖張家灣小區。剩下曾本之和曾小安時,他倆沒走幾步,曾小安便輕輕地挽起曾本之的手臂。父女倆相互依偎著穿過美術館前面的廣場時,在一群溜旱冰的孩子面前停留了一陣兒,又在一群跳廣場舞的女人面前停留了一陣兒,不大不小的一座廣場竟然花了半小時,才走上回家的路。

黃鸝路上的樹,越靠近他們的家,或者說是越靠近東湖,就長得越高大粗壯。前幾年,武漢主城區像發瘋一樣砍伐在街邊上生長了幾十年的法國梧桐,長江北岸的漢口唯獨解放公園路兩邊的法國梧桐沒有動,武昌這邊只有黃鸝路東段上的法國梧桐繼續活著。當滿城的法國梧桐,只剩下少得可憐的這些時,人們才發現年年都要掉毛毛的法國梧桐,並不像它們茂盛生長時那樣讓人討厭。單單是保護那些“馬路殺手”級的駕駛員,不讓他們衝上人行道或者連人帶車掉入東湖,這些沒有被砍伐的法國梧桐,幾乎每一棵樹都有立功表現。就像平均兩天就有一輛汽車將車身倚在路邊法國梧桐的樹幹上那樣,曾小安將自己身子的一半擱在曾本之的臂膀和手臂上。

父女倆靜靜地走在街邊上。

都看得見自己家的視窗了,曾本之才輕輕地說:“小安,這些年你心裡是不是很苦?”

曾小安將曾本之的手臂挽得更緊了,她輕輕地回答:“我心裡再苦,也沒有爸爸心裡苦!”

“爸爸是在求索,不是苦!”曾本之也將曾小安的手挽緊了一些。

“就因為爸爸還要上下求索,我心裡的這點苦才算不了什麼,充其量不過是兒女情長罷了!”

“小安,你罵爸爸了!”

“爸爸不要這樣想。罵你的話,早在郝文章進監獄的那一年罵光了。”

“為什麼後來不罵爸爸了?”

“因為有一個鄭雄讓我罵就夠了!再說後來我才明白,爸爸除了有我這個獨生女兒,還有一個獨生兒子!”

“你是不是又在罵爸爸?”

“哪裡,是真的!爸爸的獨生兒子也姓曾,大號叫曾侯乙尊盤!爸爸也是個重男輕女的舊腦筋,嘴上說女兒比兒子好是真的,心裡卻想著兒子更重要也是真的。既然曾侯乙尊盤比女兒重要,我也只能認了!”

“看來我說女兒好一點沒錯。我估計,曾侯乙尊盤的事拖不了多久,就能水落石出,到時候女兒所做的一切決定我都會拼老命來支援。”

“爸爸找到仿製曾侯乙尊盤的方法了?”

“是比仿製更加重要的事情!”

“總不會發現曾侯乙尊盤本身就是偽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