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在心中感嘆了一句,然而眼前最重要的是陳瞻的病情,陳伯揹著陳瞻準備往內宅裡衝,然而他背上的陳瞻似乎是聽到了陳淑的聲音,竟然悠悠轉醒,對陳淑虛弱一笑:

“淑兒,今日怕是沒力氣查你的功課了,筆記和今天學習的內容我放在書房裡,就在第一個書架第三層,你先自己拿來看一下,若有不清楚就寫下來放在我桌上……”陳瞻聲音低弱,間或夾雜著微微的喘息聲.

陳淑一愣,他沒想到師父在如此條件下記掛著她的事情,又愧疚於自己之前的小氣,一時間五味雜陳,一雙大眼睛漾起水霧,就要哭出來。

‘我太弱小了,只能成為師父的拖累,只有早日學成,才能幫師父分擔壓力,而不是在這無用地哭泣’陳淑想著,趕忙收斂起悲傷,面色一肅,對著陳瞻行禮,鄭重道:

“師傅放心,淑定拼盡全力,必不負師父期許!”

陳瞻一愣,剛剛他看小女孩泫然欲泣,還以為自己一回來就讓她去學習,把對方逼得太緊。

才準備開口安慰,就見到對方幹勁十足的樣子。

雖然不知道她到底懂了啥,但是學生搶著去學習,自願內卷總是一件好事,他總不好打擊人家積極性,所以陳瞻也沒細究。

再加上他也不想一會發病嚇著對方,便讓對方去學習。

送走了陳淑,陳伯又支開了一眾僕役,將陳瞻背到了主屋。

此時主屋裡已經有兩個醫生在等了,旁邊隨侍的還有幾個賣了身的奴婢。

這些奴婢籤的是死契,所以陳伯並不擔心他們說漏嘴。

那兩個醫者看到陳伯背上的人當即一愣,陳伯將陳瞻放在床榻上,轉眼看向他們:“公子身子弱,為防病情反覆,還請兩位多留幾日。”

這個年代醫者身份低下,這兩名醫者又常出入達官貴人府邸,自然懂得規矩,明白陳管家這是怕他們亂說,如此要留他們幾日,於是當即承諾:“我等定將盡力。”

陳伯見此,點點頭:“多謝二位,若是能治好公子,陳府不吝答謝。”

這話是恩威並施,陳府能不吝答謝,自然也有能力讓對方吃不了兜著走。

兩位醫者趕忙上前為陳瞻診脈,卻見陳瞻側身躺在榻上,咬著自己的被子急促地喘息著,卻並沒有叫一聲疼。

陳瞻只感覺胃被如蟲蟻啃噬般的疼痛填滿,他一手按著腹部,一手死死捏著床沿,一動都不敢動,片刻間身上又被冷汗溻透一層。

疼痛讓陳瞻血壓升高,心率一時間直逼300+,他脆弱的心臟也開始隱隱作痛,呼吸也開始有些補償,陳瞻感覺有白霧漫上自己的眼前,他再也撐不住,任憑自己暈了過去。

那兩名醫者對視一眼,眼神交流片刻,各自取出銀針,開始給陳瞻扎針。

不管是什麼病症,得先把疼痛止住,否則那人就能把自己活生生疼死。

他們的速度不快,卻是一根接著一根,針灸扎的非常有技巧,看著就覺得疼痛,但是卻能讓陳瞻舒服些,不至於那麼難受。

一連紮了七八針,陳瞻終於不再掙扎,安靜下來。

兩名醫者停止針灸,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互相遞了一個眼色,然後才開始把脈診病。

片刻之後,陳瞻才又悠悠轉醒,舌尖上留著苦味,腹中仍痛得厲害,卻沒有方才那樣引得他心率過快。

想來他剛剛暈過去的時候,兩名醫者已經給他灌過藥了。

陳瞻睜眼,發現眾多人影在眼前晃盪,床前擁擠不堪,臥室裡亂成一團。

兩個醫者仍在一邊忙著,似在爭執藥方。陳伯正用力掐著他的人中,一疊聲地喚他,還有兩個僕役摁著他的手腳,似乎剛剛他在昏迷中又做出了什麼自殘行為。

這陣仗也太大了些。

不過好在剛才的藥已經起效了,疼痛弱了一些,陳瞻的神智已經恢復了清明。

這時第一副藥也煎好了,侍從煎好了藥端上來,陳瞻病中疼痛使不上勁,陳伯便從背後講他扶起來靠在自己懷裡,拿了勺子餵給他喝。

陳瞻喝了一口,眉頭不由擰成菊花,心說:‘……真TM苦。’

像這樣要喝到什麼時候,陳瞻撐著坐起來靠在床頭,對著陳伯搖了搖頭。

陳伯原以為陳瞻又如之前一般不想喝藥,便將碗擱在小几上,準備回身找些蜜餞,哄陳瞻喝了。

陳伯心中暗道:‘之前在中山之時公子迫於亂局獨自扛下壓力,似乎一夜間成熟了許多,如今不願意喝藥,倒是如以前一般……只是那時他獨自一人面對,該有多辛苦呀。’

陳伯想著想著,眼眶不由一紅,差點落淚。

他不想失態,惹得公子擔心,趕忙藉著找蜜餞的動作,伸手擦拭了一番,回頭卻見陳瞻自己顫顫巍巍地端過碗,兩手捧著藥碗湊近嘴邊,慢慢地喝乾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