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天津見識過鄭氏的大海船,張英心裡還是很想什麼時候有機會再見識一下鄭氏大船,以及鄭氏治下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這一次也算是有了這麼一個機會,看一看鄭氏到底有什麼特殊之處,能夠讓其偏居海外還能發展出如此強大的勢力。

忽然想到在談判的時候,鄭經表現出對次子廷玉的興趣,這一次不妨帶上廷玉,就算被鄭氏軟禁,有廷玉在身邊也能有些慰藉,若是鄭氏真得了天下,兒子在鄭氏長大,也能近水樓臺先得月,說不得還能在新朝大展拳腳。

這就是大家族的人心,與國相比,他們更在乎的是家族的傳承,而且這種做法在這個時代算是大家族不能做法。

雖然鄭氏對士紳並不友好,但那也總比什麼都撈不著要好的多,隨著華夏在大陸的展開,未來投靠的讀書人會越來越多。

接了皇命,張英只能收拾行囊告別家鄉,帶著次子一起上路,在安慶渡口登船順著長江順流而下,十日工夫便來到了松江府華夏轄地。

當崇明關閘的華夏海軍將滿清船隊攔下之後,一盤問才知道這是滿清使者,要去承天府與華夏談判。

對於這種政事,軍隊不會插手,直接將人送到了松江總督府,將人交給了松江總督洪磊。

當滿清一干人等被帶到洪磊面前,洪磊發現這二位自己都認識,竟然是滿清的兩位漢官大員。洪磊也不拿架子,主動上前問候道:“不知兩位先生駕臨,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陳廷敬上前拱手道:“原來是洪先生,幾年不見,洪先生已經成了鄭氏鎮守一方大員了。”

“談不上什麼大員,不過是在松江為百姓做些實事,讓百姓的日子過得更好一些。”

陳廷敬很不適應洪磊的話,按套路來說不該是說‘承蒙鄭大王不棄,虛以高位不勝惶恐嗎’?怎麼上來就是百姓如何,黔首百姓如同草芥,只要朝廷不施苛政,百姓自然就有活路,還用不著官府去幹涉百姓的生計。

不過陳廷敬也是人精,自然不可能把心中所想帶出來,,口中說道:“洪先生真是愛民如子,松江百姓能有洪先生這樣的一方父母,是百姓的福氣。”

洪磊微笑著回應一句,又對帶著一個十歲左右稚童的張英說道:“敦復先生大名,洪某早有耳聞,當年天津一別,沒想到在松江又見面了。”

“洪先生客氣了,張某區區賤名,何足掛齒,遠不如洪先生主政一方,造福一方百姓。”

洪磊笑著又問道:“這位稚童是先生的什麼人?”

“此乃犬子廷玉,此次出來帶著他見見世面。”

“原來是當年大王讚譽過的孩子,進學沒有?”

張英對張廷玉說道:“回這位前輩的話!”

“廷玉拜見前輩,回前輩的話,晚輩已經開始讀《詩!”

“周雖舊邦,其命維新何解?”洪磊一想到這個小孩子是大王惦記的孩子,就有心掂量掂量這孩子的分量。

張廷玉沒有直接回話,而是看了看父親,見父親微微點頭,才恭恭敬敬地說道:“回前輩!此言出自《詩經·文王,是說周雖然是西方一個古老的邦國,但是有一天要承天順命管理天下,那就要順應天命,建立新朝。”

張英對張廷玉的回答很滿意,對於滿清代明,很多計程車大夫都看成是周雖舊邦、其命維新,認為滿清得天下是順應潮流的。

不然讀書人為滿清效力就找不到合理性,只有把滿清看成一次普通的改朝換代,而不是一次異族入侵亡國滅種,讀書人才能堂而皇之地站在滿清的朝堂上。

“既然周代殷商是其命維新,那麼如今的滿清代明是什麼?”

“我大清當然是應天命、順人心,成為天下之主。”

“既然滿清是順天應命,那麼為何滿清入關四十年,天下依然是連年征戰,百姓依然是流離失所?”

這個問題對於一個十歲的孩子,難度就太大了,張廷玉歪著腦袋看向父親,不知該如何回答。

因為他知道大清之所以一直戰亂不斷,眼前的這個人代表的勢力功不可沒。

可是現在他的父親是代表朝廷來這個勢力談判,有些話他不知道該不該說。

張英有些惱火,覺得洪磊不該為難一個孩子,便接話說道:“我大清之所以不能讓百姓安居樂業,是因為這天下野心家太多。”

“無論什麼時代野心家都不缺,若是沒有野心,建奴也不會以東北邊鄙之地,人不過百萬,地不過千里的小部落一舉鯨吞天下,做了華夏百姓的主子。”

“大明不是我大清滅的,我大清是應吳三桂的邀請入的關,入關時大明已亡,天下乃是流寇在肆虐。”

“當我大明弘光、隆武、永曆不存在嗎?”

“這些人可有莊烈帝的子孫?”

“大明曆來都有兄終弟及的傳統,既然毅宗子嗣都被建奴殺害,自然可以立神廟子孫繼位。”

“我大清並不承認莊烈帝之後所有偽帝,大明至崇禎十七年已亡,大清這些年一直都是在剿匪。”

“既然我們是匪,官匪不兩立,兩位先生到洪某這匪巢做什麼,難道兩位想通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