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和帝幾不可聞嘆口氣:“如今與從前不同了,這些事情,往後交給奴婢們去做吧。”

他說往後,貞貴妃心口一緊,驀地警惕起來:“官家不常來,一年到頭也就到妾這兒坐兩回,伺候官家是妾的本分,您抬舉妾做貴妃,妾卻不敢拿喬託大,服侍官家茶水的事,難道也要叫她們去做,那就是妾實在忘本了。”

“你不希望朕常來。”

貞貴妃手上一僵,剛放到黑漆小案上的茶盞明顯抖了下,因杯中茶湯還在晃盪著。

她訕訕的收回手,連笑都僵硬得很:“怎麼會呢。”

“朕晉你的位分,推恩孫家,你心裡並不歡喜。”

晉和帝定定然看她:“這幾十年,你在朕的身邊,沒有一日是快活的,是吧?”

貞貴妃瞳孔一震,下意識想跪。

晉和帝早就料到她會如此,在她剛有動作的時候,拉住了人,自然止住了她接下來的動作:“不是要問罪責怪,朕……朕只是有些累,也有些倦乏,想來你這兒坐坐,跟你說說話。”

“官家……”貞貴妃略一抿唇,“官家給妾體面,又同妾這樣說話,妾心裡很感動。”

“你坐。”晉和帝鬆開她,指了指對面榻上位置,“坐著說話。好像這些年朕每每到你這裡來,你總是這樣拘謹的站在,立在一旁,等著伺候朕,都沒能好好坐下來跟朕聊聊天,說說話。”

在晉和帝身邊這麼些年,不能說陪伴,只能說服侍。

可就算是服侍,貞貴妃慣會察言觀色,眼下見晉和帝如此,她心裡大概有了數。

於是依著晉和帝所言往榻上坐過去,整個人也放鬆下來不少,先前拘束的模樣淡了不少,臉上也有了溫和笑意。

她笑的溫暖,不是那種僵硬而疏離的笑,只有恭敬沒有真心。

晉和帝眉宇間也柔下不少:“當年母后把你撥到朕身邊,大概真是母后慧眼,早看中你這點好處。”

“是太后抬舉妾罷了。”

可在這上頭她也不敢過分謙讓什麼,因晉和帝還擺出一句先太后慧眼識人,她說得多了,豈不成了反駁,倒像是說先太后識人不明似的,那是編排詆譭,她不敢,也幹不出來。

先太后在的時候對她從來都不錯,況且無論她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最起碼錦衣玉食,金尊玉貴,在外人看來是風光體面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是以這算是知遇之恩,是賞識抬舉。

她得知道感念。

“妾從前做的也是伺候人的差事,您不能說妾是七巧玲瓏心,這應該算是常年察言觀色,慣會如此的。”

她難得玩笑兩句,晉和帝也笑了:“倒是難得聽你說幾句俏皮話。”

說完了,她又不接話了。

晉和帝低頭看茶湯,又抬頭看她:“阿月去見過二郎,朕知道。你接了旨意閉門不見人,阿月回宮後大概是勸了你,二郎也同她說得清楚,你或是自己想開了,或是覺得只能認命接受,才受了各宮往來恭賀,這些,朕也都知道。”

先前還是好好地,氣氛也不錯,他突然說起這些來,貞貴妃驟然懸心。

她越發緊張:“官家,妾不是……”

“你無錯。”晉和帝一擺手,還是打斷她,“你也不用多心。你的位分,孫家的推恩,都是朕給的。御史言官要說什麼,朕自然不會叫你與孫氏一族承擔這個後果。

知道你擔心什麼,所以來看看你,怕直接同你說你未必信,同你說幾句話,你心裡松泛了,才肯信朕這些。

這些年你委屈,朕看在眼裡,能補償你的不多,給你的這點承諾,朕還能辦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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