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夜色冷澹,寒風凜冽。

魏豫州大營,中軍營帳內,燈火明亮。一名身披甲胃、頭髮花白,年過七旬的老者正端坐在帥位之上,手中端著一杯熱茶,另一手握持書卷,閱覽兵書。

此老者不為他人,乃是曹魏近些年於危難之中湧現的而出的中流砥柱田豫。其字國讓,乃幽州漁陽雍奴(今天津)人士。早年隨過劉備,不過因老母緣故,不得已離開劉備,先後投靠公孫瓚、曹操。

歷職經驗南至江淮,上至北疆皆有建功,為阻止鮮卑的做大,立下汗馬功勞。不過大概因其儉樸清貧,不喜結交權貴,背景不顯有關,田豫在曹魏早中期聲名不顯,受人排擠。

直到大漢崛起於西南,陸續攻略隴右、涼州、關中、荊州等地,大量的魏軍將校如張郃、曹真、費耀、夏侯儒折戟於漢人之手,曹魏的將才日漸凋零。

在此機會下,田豫的能力也逐漸展露了出來,任職豫州刺史期間,隨曹叡發起安豐之戰,在合肥城外以騎卒擊潰孫權大軍,被曹叡看重,遂提拔重用。

接著漢魏爭奪荊州,其又與魏延交手,不分勝負;後隨滿寵進攻堵陽,兵至瓜裡津,因王平援兵至,不得已退兵。

近些年,年歲漸長的田豫希望自己可以辭官歸鄉,司馬懿念及田豫才能,認為七十歲的田豫還能領兵打仗,正值壯年,不予同意。還特意寫信表達了國事的艱難,豫州事關河南得失,望田豫能繼續擔任豫州刺史,並舉薦他為徵南將軍,統御豫州之眾。

面對朝廷的不允,田豫嘆息一聲,只感覺自己的仕途來得也太晚了。

就在田豫的瀏覽兵書其間,營帳外響起奔走之聲,汝南太守桓嘉掀開門帳,稟告道:“正如將軍所料,今夜賊人夜襲我軍營寨。”

“嗯!”田豫沒有抬頭,輕應一聲,吩咐說道:“命前營將士警戒即可,若敢亂動者,立即處死。”

“諾!”親衛領命,出帳傳遞軍令去了。

桓嘉面露敬佩之色,拱手說道:“將軍兵略過人,嘉深服之。敢問將軍,為何能料定賊將王平今夜必定夜襲?”

田豫放下手中的書卷,笑道:“不難,你若是王平,亦會夜襲。”

“請將軍明示。”

田豫站起身子,舉著燈盞照亮輿圖,說道:“桓太守請看,王平麾下軍士不過數萬之眾,分守外城,欲退我軍,為今之策不過先退一路,後御他路。故王平現身在此,擊潰我軍先鋒,其意在我軍也。”

在得知前鋒被擊敗之後,田豫立刻對當前的局勢有了新的判斷。王平是想分守外城,阻擋魏軍深入,然而以他的兵力難以做到。是故王平當下可能的方略,會是先試圖擊潰一部,再去救援舞陰城。

那麼王平的目標不就很明顯嗎?自己的四萬大軍如果被擊敗,除了曹爽所部外,其餘王凌、郭淮二路基本是不足為慮的。

再按如此考慮下去,短時間內,除了正面作戰能擊敗自己的大軍以外,不就只剩下夜襲嗎?

桓嘉皺著眉頭,問道:“敢問將軍,大將軍言敵大部在舞陰是為何意?”

田豫笑了笑,單手背腰,說道:“無它,不過是虛張聲勢爾。荊州之眾最多不過五、六萬之眾,今王平現身於泌陽,又怎能分身阻大將軍。”

說著,田豫用手指,敲了敲輿圖上的舞陰,說道:“命斥候將此情報,連夜送至大將軍手上,讓他儘快強攻舞陰。豫將於此處用兵,拖住王平大軍。即日起,王平若出營挑釁,我等避戰不出。若王平欲移兵,我軍則追之,切不可讓其救援舞陰。”

“將軍英明!”桓嘉拱手說道。

不久之後,寨外的異響退去,田豫打著哈欠,一臉疲倦地上榻入睡。

同一片夜空下,王平披著大氅,眺望魏軍營寨,見魏軍嚴整有秩,不僅微有些失望。

廖化手扶漢劍,登上山丘,拱手說道:“車騎將軍,魏營森嚴,我軍難以襲也。”

在火把的照明下,王平轉身下山,說道:“田豫非無謀之士,其雖少與我大漢交手,但仍為勁敵,不可輕視。其領兵嚴齊,不下張郃也。夜襲不成,宜當速走舞陰。”

說著,王平拉過劉敏,再次叮囑說道:“泌陽城不如舞陰城艱險,君虛張聲勢之策,若被田豫識破,退守泌陽即可。切記,魯刺史徵發丁壯已在路上。且如平所料不差,鄧湘州已率兵趕赴荊州,短則一月,長則二月,援兵將至。”

“諾!”劉敏應道。

山麓腳下,合計九千人的漢軍形成好幾條長隊,騎士和步卒高舉著火把,等到王平發出前進的軍令後,眾人向舞陰而去。萬眾寂然,絕無言語,唯有沙沙的腳步和沉悶的鐵蹄聲響,在平原、丘陵間向北蜿蜒前進。

王平拽著韁繩,眺望這支精銳之師,頭腦極其清醒,能否拖住完成拖延的曹爽的任務,還需要看自己這支漢軍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