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曹叡從睡眠中驚醒,面對夜襲,他很是冷靜。前鋒沒有稟告,早些時候斥候也沒發現漢軍,說明此部隊不過是小股部隊而已。而且經歷了信嶺之戰,那時危急的情況遠甚今日,他又怎麼會畏懼呢。

果然安定的他,給所有魏軍將校及士卒極大的信心。

而元宏也不敢再深入了,若非黑夜,此時的他已經被射成刺蝟或捅成串子了。賓士至魏軍中軍附近,見軍陣早已嚴密,身後的魏卒在黑夜中不斷聚集而來。

元宏沿著軍陣橫向賓士向南,將弓弦拉得滿滿地,送箭飛向曹叡大纛旗。

一箭既出,元宏也不看情況如何,縱聲高呼道:“逆魏鼠輩,西平元宏在此,誰敢取我首級。”

“哈哈哈~”

爽朗的笑聲響徹中軍,而曹叡望著十餘步外插在地上的箭失,憤怒至極的他冷笑連連。

身處數萬大軍營寨之中,卻遭敵小股部隊襲擾,還讓敵將直逼中軍,亂射出一箭,這無疑是嘲弄曹叡,亦是嘲諷魏軍所有將校。

曹叡自從中了霍弋一箭後,大腿處常常復發病症。此次他為出征南陽,頂著發熱,硬是出征。若是情緒激動,可能大腿傷口又會像往常般迸裂,屆時發熱加上傷口,勢必病情加重,令了難以忍受其疼痛。

是故曹叡咬著牙剋制住自己的情緒,不願過激發怒。

護衛在曹叡身旁的文欽怒不可遏,君辱臣死,他拱手請戰說道:“陛下,蜀人辱我大魏,今臣願為陛下斬敵將首級,以雪今日之恥。”

曹叡長長地深呼吸幾口,說道:“敵騎已走,又是夜深,今如何能追。你等若有心,於戰場上為大魏破敵即可,何須逞匹夫之勇。”

憤怒的諸將如何能不甘心,繼續請戰說道:“陛下?”

曹叡手按長劍,冷聲說道:“敵將敢夜襲我軍,其必有伏兵在後,豈可輕動。如今重要之事,但迅速穩定營寨及理清敵軍為何從我軍北面而來。”

作為統帥的曹叡,他不像諸將那麼膚淺,著眼一時勝負。而且讓他們氣著也並非不好,等憋到大軍作戰之時撒出去不好嗎?

他現在最為憂慮的是,為什麼敵將元宏從自己大軍北面而來,而不是從南面而來,後部的兗州桓範何在?五部督運糧官又何在?糧草可有所損失?

這一些的問題都需要去回答,也必須去回答,畢竟涉及到大軍後方安穩性問題。若是自己的後方被掏了,自己還打個屁呀!

至於追擊元宏,倒是其次!

……

黎明時分,元宏騎著戰馬,哼著小曲,甚是愜意。

郭孝驅馬而來,問道:“將軍,為何出征以來,兵鋒無常,不知其中可有深意?”

元宏仍是少年,見有人請教自己,頗是興致,解釋說道:“我等北上遇魏將先鋒王昶,按魏軍腳程及用兵推之,我便知敵軍大部當在堵陽、葉縣一帶。故折返回去向西北而行,走伏牛山小道,深入敵境。”

“出伏牛山後,遇見卞蘭,立即擊之,不至夜晚,便是擔憂其會察覺我軍動靜,姑當速擊之。且我軍將士精銳,奮力作戰,自當破之。”

“後我軍急行軍至曹叡大軍附近,乃是擔憂卞蘭殘部會將訊息傳至曹叡手上,他將封鎖我軍南下之路,與桓範前後夾擊,屆時我軍必敗也。”

郭孝一臉茫然地問道:“將軍可是提前知曉伏牛山無逆魏軍隊穿行或守衛?而且又如何知曉敵軍大部在堵陽、葉縣一帶?”

元宏哈哈一笑,說道:“我軍攻佔南陽,魏軍倉促反應,自當要以快速行軍為上,故要走平坦大道,小道崎區其間多是山丘,難以速行,其必不走也。”

“至於敵軍大部所在之地?君可聞孤軍深入為兵家大忌否?”

“那我軍穿行山嶺,亦不是孤軍深入?”郭孝反問道。

元宏只感郭孝愚鈍,失去了與他解釋的慾望,揮動馬鞭,留下一句話,“無他,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而已。”

還有一句,元宏沒有說。‘重者如山如林,如江如河;輕者如炮如燔,如漏如潰。’(一)

……

一出自《尉繚子》,其意為:行動穩重時,要像山林那樣沉著鎮靜,像江河那樣一往無前;行動急驟時,要像火燒那樣急劇勐烈,像牆倒那樣有壓頂之勢,像雲層覆蓋那樣無可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