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原本的設想中,是希望回大清國發展的。既然要在這個時空出人頭地,爭取權力、財富和實力去創造一個理想的世界,為什麼不去自己熟知的大清朝呢?正如後世那些穿越小說中的主人公一般,回到唐宋元明清歷朝歷代的比比皆是,不都混得風生水起?不是當皇帝就是當王爺,雄霸一方、統一世界的都不下一個排了,就算再不濟,搞個玻璃、弄個蒸汽機產業穩穩當當做富翁也好啊!他前世可是學機械工程的,更不用說乾隆朝最著名的人物和珅,那傢伙可是在短短几十年就賺到了後世全世界足足十年的世界經濟生產總值的猛人啊!有了這麼多的前車之鑑,朱君翊雖然對統一全球興趣缺缺,但是對富甲天下、澤被一方還是很有興趣的,就算不能與其他穿越者比肩,至少認識一下乾隆大帝,做個韋小寶第二總是綽綽有餘吧?

朱君翊對清朝的認知全都來自於君哥兒前幾年有限記憶和後世那些爛大街的清宮劇,特別是幾本對康雍乾三朝歌功頌德的“傳世鉅著”,亦或是《鐵齒銅牙紀曉嵐》、《康熙微服私訪記》之類的電視劇,只覺得裡面的皇帝都是英明神武、七竅玲瓏,君明臣賢,最壞的如和珅,也就是千方百計貪財罷了,一個大臣能貪上十一億兩白銀黃金白銀的帝國,老百姓生活再差也不會比清末民國的舊社會差,畢竟是中國歷史上最後一個盛世!

然而,聽了曹山虎的話,朱君翊心中的大清朝形象完全扭曲變形了,他無法反駁曹山虎的觀點,曹山虎所說的那些事,他也無法懷疑。

朱君翊很瞭解自己的脾氣,自認為是個三賤山人:心情不爽會犯賤——不給面子;路見不平會犯賤——拔刀相助;觸怒逆鱗會犯賤——哥跟你玩命。

當初就是因為這性子砸了楊奇的辦公室,丟掉了工作不說,還被曹瘋子騙到了這個時空,又是因為這個性子,絞盡腦汁披靳歷險也要為妮娜和高升報仇,把自己搞成今天這副樣子。

如果大清國真的像曹山虎所說,自己回去真的可以列土封疆,搞個空想社會主義試驗田?朱君翊有點動搖了。

“曹大哥,大清國……真的有那麼差麼?”朱君翊還想多瞭解一點。

曹山虎吃完了椰子肉,將兩個椰子殼丟在一旁,嘆了口氣,鬱郁道:“外面再好也不如家好嘞!狗還不嫌家貧哈,如果不是在大清國活不下去,傻子願意跑到這麼個島上來。”

他起身去看爐火裡煎著的藥,邊走邊道:“這甘達里亞糖廠裡,有一個算一個,哪個伢子背後沒有點故事嘞?”

“就說喜定吧!那伢子的命比俺還慘!他家本是鄉里的農戶,不論大小總有幾口薄田,養活老父老母妻子家小還可溫飽,怪就怪在這伢子的婆姨長的好,被劉大戶看上嘞!硬說是喜定家的牛吃了劉大戶家地裡的寶樹苗,一張狀紙告上了衙門,衙門抓他坐牢問他要錢,他沒錢,就把他一頓打,下在牢裡哈,飯也不給,水也沒有!”

“他家爹孃和婆姨為了救他,把地抵押給劉大戶,求劉大戶撤了訴狀,劉大戶撤了訴狀之後,衙門反倒不放人嘞!說他是什麼在牢裡說了大逆不道的話,犯得是殺頭的大罪!一扣就扣了大半年,那年省裡有個叫什麼屎的大官去他們縣,他爹孃去攔路告狀,結果狀沒告成,反是被打了一頓,說是衝撞了官威,回去之後沒幾天,他爹就沒了。唉!慘嘞!”

“家裡沒了男人,老孃還有了病,他家那婆姨為了弄錢給他娘看病,不得已,只好把田賣給了劉大戶,好不容易籌到點錢給娘治病,衙門又來收稅,他婆姨說田已經賣了,衙門不承認,說沒有衙門的簽押,還要按原來的田畝數交稅,再去找劉大戶,人家說白紙黑字,不肯重籤,他婆姨眼睜睜看著賣田的那幾兩銀子都被衙門搶走,哎!喪天理嘞!”

“他婆姨為了給他娘治病,一咬牙把自己給賣了,結果他老孃心疼兒子,拿這點錢去孝敬了牢房的官爺,官爺收了錢,該打還打,該不給飯吃還是不給,他老孃快六十的人哈,就這麼硬生生地氣沒了嘞!”

“老孃沒了,他家那小子還在襁褓,沒人理,活活餓死。衙門看他家地也沒了,人也沒了,銀子也沒了,通知他婆姨籌錢贖人,可憐他婆姨在窯子裡辛苦攢下的幾個銀錢,又全都孝敬給了衙門,等衙門放他出來的那天,他婆姨嫌自己不乾淨,上了吊也走了。”

曹山虎抹了抹眼淚,半哭半惱地道:“喜定人是出來了,田沒了,家沒了,爹孃妻小全沒了嘞!這能怪他麼?怪他婆姨?他一時氣不過,拿刀把劉大戶殺了,被衙門緝拿,只好跑到這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烏龜不上岸的爪哇來!小哥,你說!這還是人能過的日子麼?這大清國還是什麼世道?你還說是‘盛世’?‘盛屎’吧!”

朱君翊默默地聽著,心底突然有些發酸,這樣的一個大清朝,這樣的一個世界,他朱君翊真的有能力去改變麼?他憑什麼去改變?自己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時空,被困在一個五歲大的小小身體裡,能不能活下去還要看老天的意思。

在這樣的一個不講道理的大清朝,他真的能像想象中一般,順利著改變這一切麼?

“難道我還要去闖木蘭圍場,中一箭然後對乾隆皇帝說你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容嬤嬤麼?”朱君翊狗血地自嘲著,緩緩閉上了眼睛,在這樣一個世界中,無論自己做什麼決定,都必須量力而行,而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應該是找到高升。

至於這之後,……先想想怎麼活下去吧……

朱君翊第一次對未來產生了強烈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