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低斂下去,半點不敢抬。

便有這麼一隻手,方才漫不經心在圈椅扶手上敲,而後肆無忌憚地將匕首插進囚犯的手臂裡,濺得滿手血腥。

現下,卻又悄然覆上姑娘的下頜,慢慢地,迫使她抬起頭來。

林鶯娘不敢反抗,眼睫止不住地輕顫,聽他慣來冷漠的聲音問。

“林二姑娘,這是怕了?”

林鶯娘咬著唇,沒說話。

謝昀看她因害怕而顫抖慌亂的睫,笑了笑,語調輕慢,似有深意,“我還以為,林二姑娘的膽子大得很呢。”

他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她緊攥著裙襬的手上。

那因用力而泛著青白的指,也曾肆無忌憚,在他胸膛遊走。最後毫無顧忌地勾在他腰帶上。

當真膽大至極。

再躲不過,林鶯娘只能顫著聲,怯怯喚他,“侯……侯爺……”

她眼裡滿是驚恐不安。

林鶯娘不知自己是何時惹惱了謝昀,但她記著他立在船頭時看向自己冷漠無情的臉,也知曉他此時明晃晃地敲打。

她向來是最審時度勢的性子。

眼見形勢不對,立即軟著聲討饒,“鶯娘不知是何時惹得侯爺不悅,想來都是鶯孃的不是。鶯娘不過一閨閣女子,什麼都不懂,若是無意冒犯了侯爺也是無心之失。還請侯爺大人有大量,不要與鶯娘一般見識。”

她當真是怕了。

說著,盈在眼裡的淚再也忍不住,顫顫巍巍落了下來。

自古以來,美人垂淚,向來都是引人憐惜的。

更何況,她也的確當得起美人二字。

盈盈秋水眸,嬌弱可憐。再經這暗室裡的幽幽火光一晃,動人心絃的美。

只可惜,她面前的是謝昀。

他看向她的眼裡始終波瀾無驚,只是捏在她下頜的指愈發用力。

“從前倒是沒注意,林二姑娘這雙眼生得當真是極美,就連落淚,都是這般楚楚可人。”

他俯下身,緩緩逼近,“想來若是挖出來,做成琉璃珠串定是也極好……”

此話一出,林鶯娘背脊頓時僵住,臉色也霎時褪得慘白。

經過方才那麼一遭,她毫不懷疑謝昀這話不只是說說而已。

他是當真想如此做,也是當真會如此做。

“侯……侯爺說笑了。”

她的聲音裡隱隱帶了顫抖,強裝鎮定,“侯爺是我林家的貴客,您若是想要琉璃珠串,我……我父親必定竭盡全力為侯爺尋來……”

她害怕極了。

只能藉著林崇文的名頭來提醒他。

畢竟自己是林家名義上的二姑娘,謝林兩家又有親,若是她在謝昀手裡出了什麼事,料想他也逃脫不了干係。

未料謝昀聽了這話卻輕輕一笑。

“林二姑娘果然是個聰明人。”

尋常閨閣女子叫他這麼連恐帶嚇的一番敲打,怕是命都得嚇去半條。倒是難為她,還能強撐著同他在這裡虛與委蛇的求生路。

“可是……”

他收了笑意,直直看進她難掩驚懼的眼裡,慢條斯理地開口,“要知自作聰明太過,那便是愚不可及了。”

林鶯娘在他手裡被迫仰頭看著他,朦朧的眼裡還蘊含著淚,滿是不解。

謝昀沒解釋,鬆開手轉過身,淡聲吩咐,“送林二姑娘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