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在手心的雪花還沒來得及看,她就發現庭院裡的雪地有些不正常。

從窗外到院門口居然有一串人的腳印!

顯然有人趁她醉酒睡著的時候來過這裡!

那串腳印只有鞋尖朝外的,沒有朝內的。想必那人來的時候也沒曾想今天這個時候會下雪,又因什麼事在這裡耽擱了一會兒,走的時候便留下了這麼醒目的痕跡。

而她喝得暈暈乎乎,全然不知!

陸姝趕緊順著庭院裡的腳印走到了院門口,看到那串腳印一直延伸到了院前的大路上。

大路上的行人多,路上的雪早已被人踏化,變得泥濘。而從她院子裡出來的腳印就如一條躍入水中的魚,消失得無影無蹤。

從這條大路一直往北,走兩天一夜,便能抵達皇城,皇城名為落陽城。當然,這條路不是通往落陽城的主幹道,路不夠寬也不夠平坦,驛站幾乎沒有。但是有些人為了走捷徑,會從這裡去落陽城。

皇上的八百里加急常常從這裡經過。陸姝常在夜裡聽到“嗒嗒嗒”的急促的馬蹄聲。

偶爾也會有押解地方官員的囚車從這裡經過,那必定是皇上有意交代的。囚車上的人必定是皇上痛恨的人,走這條路的話,囚車非常顛簸,又沒有什麼補給,到了晚上只能以天為被以地為床,受的苦要比走那條主幹道多得多。官員大多過慣了舒適生活,經路上這麼一折騰,很多沒來得及面聖就死了或者一病不起,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陸姝見腳印找不到了,只好反身回來。

她又溫了半壺酒,卻沒了心思喝。

這腳印到底是什麼人留下的?

若不是今日忽然下了雪,都沒有辦法知道有人趁她睡著的時候來過。

那人是今日恰巧來的,還是往日裡也來過,但是她沒有發現?

她起身去各個房間仔細檢查了一遍,東西未丟一件。她仔細想了想,以前也不曾丟失過什麼。

思來想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在她斟了一小杯酒要喝的時候,外面響起了腳踏雪地發出的“嘎吱嘎吱”聲。

她心想,莫非那個人知道行蹤暴露了,於是回來自首了?

她放下小酒杯,欠身往門外探看。

一個一襲黑衣、頭戴斗笠的人已經進了院門,走到庭院了。

那是她認識了兩三年的老相識。雖然她還不知道這位老相識的名字。

這位老相識是隻貓,在人間已經有三百多年了,尚未修得人身。目前寄居在無名山另一邊的一戶王姓人家裡。

是的。用老相識自己的話來說,這是“寄居”。它還沒有人身,不能自立門戶,免得被人識破。而且混跡人群之中,多多少少能沾染些人的靈氣,有助於修煉人身。

而陸姝覺得,這樣多多少少也會沾染些人的習氣,損耗修為,反而不利。

她跟它說過這樣的話。

它不以為然。

“我不是依靠他們,是他們離不開我。我不是他們的附屬,我是他們的主人。他們供我吃,供我住,還要討我開心。若不是看在他們誠心實意伺候我的分兒上,我早離家出走了。”它說。

陸姝便不再相勸,畢竟世間萬物各有各的活法。

老相識的腳步奇輕,要不是今天有雪,陸姝是聽不到腳步聲的。

“又喝酒呢?”老相識看到陸姝正欠身看它,便主動打招呼說道。

陸姝點點頭。

老相識走到門口,將斗笠脫下,拍了拍上面的雪,然後放在了門口,接著抖了抖身子,將身上的雪抖下來。

陸姝見它抖身子的時候跟落水的貓抖身上的水一模一樣,忍不住“撲哧”一笑。

它的臉初具人形,但眼睛的瞳孔還是一條縫,鼻子還是溼潤冒熱氣,鬍鬚還是往兩邊撒開的貓鬍鬚。一笑還是貓臉模樣。

它的修為還是太淺,處處都是破綻。

它不以為然,走到桌前,將她斟好的溫酒先喝了。

“真是好酒!”它讚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