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蒙臉色一變,京城北門外還有大片的農舍,所住百姓不下五萬人,而京城所處正是地勢低窪的平原,一旦黃河決堤,洪水必然以萬鈞之勢席捲而來,城內有十餘丈高的城牆保護,但城外這些農舍農田必然毀於一旦,這五萬百姓也必將喪命在洪水中。

他沉聲道:“爹有沒有說過遷城外百姓入城?”

儲秀嘆息道:“你爹本有此意,但五萬百姓入城,不是小事,所牽扯朝廷衙門眾多,其中耗費的人力、物力、財力之大,這些姑且不談,這五萬百姓入城,總要有地方安置吧,現在京城哪裡還有無主的土地能安置得下這麼大批的百姓?”

甄蒙聞言沉默不語。

儲秀繼續道:“你爹說過,皇家及百官私產眾多,一位從四品的官員,城內宅院加上良田就不止千畝,何況那些二三品的大員。可這些人,誰肯讓出自家的土地私產?甚至有些人已經準備等洪水退去,就去城外霸佔那些死在洪水中的百姓家的田地!”

甄蒙臉色更難看了,藏在袖中的雙手緊緊的握拳,微微顫抖。

儲秀這些話似乎在心裡藏了好久,這次與兒子說出口,也算是舒暢些了。她看了一眼臉色鐵青的甄蒙,寬慰道:“這些都是最壞的情況,不一定會發生。萬一明天雨就停了呢,或者堤壩加固的牢靠,能將水勢擋下也說不準呢。”

甄蒙沉聲道:“凡事多往壞處想不是壞事,咱們得做好萬全的準備。爹在堤壩上太危險了,萬一決堤了...不行,我得去帶他回來!!”

說完,拔腿便要走。

儲秀急忙伸手拉住兒子:“蒙兒,你別衝動,你爹雖然不是什麼高品武夫,但陛下聽說你爹去了堤壩,特地派了人保護你爹,聽說是個三品宗師境的高手,你爹安全不用擔心。況且依你爹的脾性,他不可能跟你回來的。”

甄蒙聞言這才作罷,但心裡仍然不平靜,他咬著指甲,在書房來回踱步,試圖找到這不平靜的根源。

夜幕降臨,甄蒙與儲秀都沒有什麼胃口,晚飯都沒吃。

管家馮大彪去堤壩上探聽訊息了,兩人坐在房內焦急的等待,誰也沒吭聲。

桌上的蠟燭爆出一朵燭花,噼啪一聲,格外響亮。

甄蒙看了看臉色平靜內心卻無法安寧的儲秀,開口勸道:“娘,您先去睡吧,我在這等馮叔就好。”

儲秀搖了搖頭,沒有吭聲。

甄蒙見狀,便不再相勸。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匆匆腳步聲。

甄蒙與儲秀精神一振,連忙望向門外。

只見渾身溼透狼狽不堪的馮大彪快步走來,一邊走一邊抹去臉上的雨水。

甄蒙快步迎上,從一旁架子上拿過一條幹淨的毛巾,遞給馮大彪,又囑咐丫鬟去將提前熬好的薑茶端來。

馮大彪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見自家公子已經遞上毛巾,心裡一陣溫暖,他匆匆擦了把臉,便抱拳行禮道:“夫人,少爺請安心,老爺一切都好。”

儲秀僵硬的身軀這才肉眼可見的放鬆下來。

馮大彪繼續道:“老爺說,今晚還要住在堤壩上,讓公子多準備一些咱家自釀的酒送去,這大雨將帳篷都沖垮了,堤壩上的官吏與民夫一樣,冒雨幹活,需要這些烈酒驅散體內溼氣寒氣。府外馬車已經備好了,少爺,如果您同意,我這就裝車給老爺送過去!”

甄蒙說道:“這沒問題,只是不知道咱們存量還有多少,馮叔,你把家裡所有存酒都帶去給我爹,如果不夠,我現在就去做!”

馮大彪灌了一口熱騰騰的薑茶,感覺冰冷的身體一下子有了暖意,他笑道:“除了每月給陛下的十壇,咱們家還剩下不到三百壇,應該是夠用了。少爺只要捨得,那我可就都拉走了?”

甄蒙大手一揮:“除了給皇上留的,剩下的都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