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軒冰涼的手指搭在他的肩膀上,只是一瞬,血影身體表面的火焰就消失不見。

血影知道,錦軒修為如何,若是沾染上一點,便會焚盡全身。是以他只得強行收斂火焰,才不會傷了錦軒。

錦軒輕聲說道:“不過無礙,幸得長老們寬宏大量。本應處死我以示公正,但還是看在我歷來的功績上,將這刑量減了一減,總歸能保住一條性命。”

雖說言語間沒有帶有絲毫情緒,錦軒的眼神卻冷如寒霜。

他自知私自放走姬小魚,長老們定將對他做出處罰,只是沒想到這群人如此狠絕。

自己多年來不知暗地裡籌謀多少,才有得神族今日的繁榮,結果他們只記得今日的失敗,記不得往日的功績。恐怕在他們眼中,只分得有用和無用之人,若是自己做得不好,殺了便是。

錦軒一聲冷笑,來日方長,誰弄死誰還不好說。

自從那日起,明槍暗箭自己不知躲了多少次。敢殺自己之人,哪怕只是想想,也要做好死的打算。

“那你的父親……”血影欲言又止。

錦軒又是一笑,他說道:“你是說族長?他向來嚴守族規,我又無任何特殊之處,怎會為我開口求情。”只是語氣中,蘊含著無盡諷刺的意味。

說罷,便轉身離去。

血影神色有些複雜,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只是一向木訥的他終是沒有開口。

他陪著錦軒,慢慢地往住所走去。

錦軒的住所同樣位於青龍方位,名曰箕水宮,在青龍殿群的佈置中,實為最最不起眼的方位,由此可見錦軒在族中的地位。

錦軒雖貴為族長之子,卻從未享受到一絲一毫的優待,甚至於箕水宮,都是自己爭取的。

神族之中,天賦修為視為第一,像錦軒之人,雖謀智卓群,也不過爾爾,並不被放在心上。

錦軒離開天玄府後,殿內歸於沉寂,許久,高臺上的中年男子終於開口說話:“錦風如何了?”

為首的老人睜開雙眼,他的眼中渾濁不堪,臉上的面板猶如樹皮一般,乾癟而毫無光澤。

未等開口,他便重重地咳嗽幾聲,呼哧呼哧的喘息聲讓人聽得心中一緊,連渾身的骨頭都跟著吱吱作響。耷拉在顴骨上的乾癟面板,看上去都會跟著咳嗽聲一同震掉。老人整個人腐朽衰老得如枯木一般,彷彿只要稍微移動,便會如燒盡的老樹,化作灰飛。

枯木一般的老人休息了好一會,才算緩過氣來,用蒼老的聲音回答道:“前幾日聚星池動靜一日大似一日,但從昨日開始,卻毫無動靜,想來是馬上就要出關了。”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剛想開口說些什麼,他猛地回頭,望向殿後的方向,眼中射出有如實質的光芒,彷彿能穿越厚厚的宮牆。

同時殿裡的幾位長老也都猛地起身,甚至有些人身下的椅子頓時化為齏粉,顯示出他們此刻激動的心情。包括為首那位老得幾乎動不了的老人,也像是迸發了生機的枯木一般,顫抖著扶著椅子站起身來,隨著大家的目光望去。

一股巨浪從天玄府後面的心火殿之中翻騰著,隨後極其快速地湧向四面八方,震碎了心火殿周圍殿宇的琉璃窗幕。雖然極為昂貴,此時卻無人注意。

他們的目光都投向同一個方向,那裡紫霧洶湧,一種極為恐怖的氣息突然從中心升起,隨後紫霧的範圍越來越大,直至籠罩了整座萬神都。

紫霧中有點點星芒載沉載浮,萬神都仿若天宮,佇立在九天之外,銀河之中。

錦軒面無表情,他同其他人一樣,遙望著那猶如世界中心的心火殿,只是緊握的拳頭暴露了他的心情,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心火殿,彷彿能透過重重的星輝紫霧,看到那個高不可攀的身影。

一聲豪邁的笑聲衝破一切,隨即紫霧猶如受到了召喚一般,急速地收縮,最後消失不見。一道身影隨著衝破殿宇,彷彿一輪朝陽,靜靜地浮於高空之上。

萬神都中的每一個角落,所有人都跪倒在地,面向著那個身影,匍匐在地,高聲祝賀,彷彿那個就是他們的神。

錦軒沒有跪下,他依舊看著那個方向,雖然以他的修為,僅僅只能看見一個縮成一點的人影,但是他知道,他記得那道身影的模樣,永世不忘。

那一定是高傲的,目空一切的表情,他的眼神永遠注視著遠方,彷彿除了神王之路,沒有什麼值得放在心上。

“可是呀,”錦軒收回目光,低聲輕笑,“你注視前方,便會忽視腳下的路。能夠絆倒巨獸的,往往都是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