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晟武帝看了眼面部表情一鬆的蘇淮,立即又道,「可此事畢竟已經鬧大,朕若不做出選擇便無法收場。

你是想朕否了這摺子上的懇求,還是隨了?要是否了,那這請命的四十九人便要為他們挑戰君威的行為付出點代價。

要是朕隨了……那…」晟武帝沒把話說完,概因他也想知道在得知東宮謀逆真相後,他的選擇。

是一如既往不顧一切的想著翻案,還是為成大義而棄私慾。

晟武帝在等,而蘇淮也在糾結。

他自小便在東宮,由蘇江撫養長大,蘇江的秉性他原先知道,而經由晟武帝的解釋後,更從知道轉為了敬佩。

他想做的事,做弟弟的一定會全力配合。

可他今日要是配合了,便就只能讓晟武帝退了摺子,否了那四十九人,退折事小,否定事小,可退折與否定之後所帶來的結果卻是事大。

「還請父皇從輕處置!」

看著蘇淮做出的選擇,晟武帝飽感欣慰,很好,他的兩個兒子都承了他為天下的心,是個為君的料,好啊!好。

長袖一甩,晟武帝道,「既如此,就由你替朕擬旨吧!咱們去前面,朕說,你寫。」

「是。」蘇淮緊步跟上。

四方平整的桌沿上刻著四條目光炯炯,時刻警醒的龍,蘇淮把澄黃的旨平鋪到桌案上,提筆待他。

晟武帝道,「四十九人,要是全部獲罪未免會引起民憤。這樣吧,就從文武裡各挑一個,文就選穆家,武就孟吧。」

「孟穆兩家?」這不是蘿兒跟他提的兩家嗎?蘿兒本就因為太子妃的事怨懟上了他,要是這兩家再出了事,她會不會……

他俊眉長蹙,朝他懇求,「穆大人是言官,有上諫於君本就是其職責所在,父皇不也曾說他剛正不阿,是個好官嗎?

今日之事,四十九人聯名是兒臣之錯,兒臣此前不知內情,誤會了父皇,這才犯下如此大錯,兒臣明白此四十九人今日必當為錯而罰,但兒臣懇請父皇能看在這些大臣終日為國費神,為君分憂的份上,將此事重拿,輕放!

兒臣,願替他們受其餘刑罰。」

晟武帝收回了才對他表露出的欣喜,立馬鐵黑著臉道,「你當皇權是什麼?你當朕是什麼?重拿輕放,你覺得你很心軟,很仁德,很比的上你大哥,是嗎?

世人贊你大哥仁德,可卻不只是因為他性子軟和好說話,那是因為他張馳有度,賞罰有度,對無辜弱者不吝憐憫,對有罪之人也絕不心軟。

是因為這,你大哥才得了一個仁德好名聲。

今日,若把你和他換地而處,他就絕不會像你現在這樣跪在朕的面前,哭哭啼啼的沒個儲君的模樣。

還替他們受罰,你要朕以什麼明目罰你?你是想讓朕告知天下,這聯名上書逼迫自己父親的蠢事是你這個為人子的做的嗎?

朕這是在給你找頂罪的,你怎麼就不明白了。

這朝堂上的事,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對天下人廣而告之的。有的事要遮,有的事要編,有的罪,更要推。

你的朕的兒子,是這大塍未來的君王,要是朕明日就對天下人說今日衝上朝堂上,逼朕給蘇江太子翻案的四十九人皆是受你所惑,你覺得他日,天下人會怎麼說?

那些藏在安陽城裡,藏在大塍乃至東洲大陸上,對重奪江山賊心不死的前梁餘孽來說,這事是否又是個實打實的靶子?

看啊!這大塍的太子果真是被冤枉的呢!這大塍的君王未免也太昏庸無道了點,殺子時閉眼,現在竟被自己的兒子攛掇著臣子來逼著查舊案了。

然後呢?朕查還是不查?

你剛才選擇由朕處罰他們,朕還以為你懂了朕與你大哥的心,卻沒想到還是這麼蠢。

罰你,就等於把這事告知天下。就是現在不明著說,可你當他們都是跟你一樣的蠢貨嗎?

他們……精明著呢!」

舒完心中憤懣,晟武帝又道,「這事也算是給你個教訓,你現在還未實際掌權,等你權柄在握,一定要謹記今日之日,一言一行,務必隆合規矩。

所有的事皆由事實出發,萬不可從心而論。人心偏頗,這是天生自然,更改不了的事實,用偏頗之心想事,自然也會有失公允。

這是為君者的大忌!」

棍棒出孝子,重罵之下也才會有神智清明,蘇淮緩了緩,道,「兒臣知錯,此事,但憑父皇處置。兒臣絕無他言。」

晟武二,孟穆兩家獲罪。

孟家舉族,穆家滿府,男子成年者,滅,未成年者,入宮為監,女子無論老少皆入芳樂司,為妓。

這是對外的,對內,晟武帝是這麼跟蘇淮說的。

「那兩家的老傢伙都是跟著朕當初打天下的人,跟朕叨叨的要辭官,要回鄉,要含飴弄孫已經很多次了,這一次,就讓他們趁著這個機會徹底的從這汙水裡脫身出去,做個閒雲野鶴的農家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