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畫像——

天剛矇矇亮,夜雨便已停息。白露凝珠的葉子上,還棲留著幾隻殘螢。細雨過後,輕風吹翻池塘中的荷葉。窗外的石榴花,襯著溼潤的綠葉,更是紅豔似火。

房門被緩緩推開,燕西華揹著手輕輕走進來。撲面而來的酒氣,燻得他不由得皺起眉頭,屏住了呼吸。

屋內燈火昏暗,放眼望去,瞧見八皇子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鼾聲如雷鳴。他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衣服,連腳上的靴子都未脫下來,懷中抱著一個酒罈,早已被喝得空空如也。

今日他們本該一起帶著慕容延釗,去給太后看病的。可他等了一個早上,卻始終未見八皇子的身影。

他罕見的缺席,讓燕西華有些不安,詢問之下方得知,八皇子昨晚不知為何,把自己關在殿裡飲酒,醉而復醒,醒了又醉。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始終未曾清醒。

燕西華放不下心,只好親自來看看。

屋內有些凌亂,四下裡散落著未完的畫作,和長短不一的竹條。他一路走進去,才看到立在桌邊,一隻做工精美的風箏。

沒想到八皇子竟有如此雅興,只是,這風箏應該不是男子的玩物,那他要送的女子又是誰?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

帶著一肚子疑問,燕西華拿起風箏細細看了看,可風箏上的漿糊未乾,他只好又放下。

他緩緩坐在桌邊,正想著要不要叫醒八皇子時,目光卻被桌上的一幅畫作所吸引:畫上是一個女子斜坐在草地上,看著身旁的白馬吃草。

畫中女子云髻峨峨、修眉聯娟、明眸善睞、瓌姿豔逸,遠而望之,皎若太陽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可以想象,八皇子定是日日在腦海中臨摹,才能將這女子畫得精妙絕倫、惟妙惟肖,以至於燕西華只一眼,便認出了畫中之人。

八皇子還在畫的一旁題著「鹿眠芳草印春庭」。可笑!這畫中一人一馬,哪裡來的鹿?

燕西華將畫放回原處,靠在椅子上輕輕嘆了口氣:自己最親近的人,何時有了這樣的心思,他竟渾然不知!

緩緩起身,悄無聲息地走出門去,囑咐了下人,不許提及自己來過的事。屋內那一抹淡淡的梅香逝去,仿若一切都沒發生過……

——病情好轉——

在鹿寧的勸說下,慕容延釗終於同意,前去為太后診治。雖說他更擅長製毒和解毒,可太后這點小病也難不住他。

幾副藥下去,太后的病情終於見好,只是她臥床許久,身子還有些虛弱,所以一時不能下床,精神上也有些萎靡。

身為南詔的頂樑柱,太后的健康狀況,自然受到每個人的關注。看到她漸漸好轉,燕西華和鹹泰殿的宮人都鬆了口氣,也更加用心的照顧,好讓她儘快恢復。.z.br>

照顧太后這件事,除了貼身之事,燕西華幾乎都親力親為。連太后的藥都要親自嘗過,才會喂太后喝下。

太后病了多久,他就守了多久,這番孝順的舉動,也博得了朝中大臣的絕口稱讚。

推開雕

花的窗子,微涼的秋風吹進屋來,水晶簾隨風微微晃動,屋內濃郁的草藥味慢慢消失殆盡。

燕西華等在寢殿外,直到太后梳洗完畢,長慶公公才挑簾出來,將他請進去。

喝了一個月的湯藥,今日的太后雖然還不能下床,可看上去紅光滿面、精神煥發,一點都不像個病人。

見到燕西華進來,太后臉上笑開了花,連連向他招手:

「太子來了!快過來讓哀家看看。」

燕西華快步走過去,恭敬地跪在她床邊,雙手捧著藥碗,恭聲道:

「老祖宗,孩兒已經嘗過藥了,請您趁熱喝了吧!」

太后欣慰地看了他一眼,便接過藥碗,憋著氣一口將湯藥喝乾,便立刻皺起了眉頭,長慶公公趕緊餵了她一顆梅子。

酸甜的梅子緩解了口中的苦,太后的眉頭稍稍舒展,便仔細打量著燕西華,許久不見,他眼窩深陷、膚色灰黃、整個人活生生瘦了一大圈兒。

太后心疼地說道:「哀家聽長慶說了,哀家這段日子病著,都是你在床前侍奉。哎,你有孝心了!瞧瞧你現在,整個人都瘦脫像了,哀家看著心疼!」

燕西華躬身一揖,朗聲道:「百善孝為先!能服侍在老祖宗的身旁,是兒臣的福氣!看到老祖宗身體康健,更是南詔百姓的福氣!」

太后拉著他坐到自己身旁,看著他的眼神,既心疼又欣慰。她看向一旁的長慶公公,嗔怪道:

「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兒?宮裡那麼多人侍奉,為何不勸著太子去休息?」

長慶公公躬身一揖,笑道:「回太后,老奴一直勸著太子去休息,可太子心繫您的安危,守在窗前不肯離去!太子要盡孝心,老奴也不好再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