枚青長嘆一聲,恨恨道:「北渝近年來不是洪災就是旱災,皇上該早有預防的措施,才是長遠之計啊!可皇上非但漠不關心,竟還派出劉容此等無能之輩去賑災!這不是眼巴巴的,把賑災款拱手送給他嘛!」

滿庭芳作勢捂住他的嘴,向他使了個眼色。

然後拉著他的手離開大殿,又往前走了許久,滿庭芳才鬆開手:「枚大人,這話若被皇上聽到了,可是犯了大忌啊!想要在這裡做得長久,還需謹言慎行!」

在滿庭芳的拉扯下,枚青憤憤不平、長吁短嘆地往外走去,雖然滿庭芳一路好言相勸,他卻始終無法釋懷。

透過一路上的絮絮叨叨,滿庭芳才得知,原來枚青的雙親就是死在一場洪水中,孤苦伶仃的他被姑母養大成人。

長大後他才得知,當年之所以會死那麼多人,不是天災,而是由於貪腐的官員治理不利,只顧著塞滿自己的荷包,置百姓的性命不顧所致。

枚青從此就下定決心要好好讀書,長大考取功名後,要做一個清廉的好官!

這次他收到災情的奏摺,一時間往事如潮,他便顧不得許多,立刻前來通秉。想要為受災的百姓爭取最大的福利!

卻沒想到,還是慘淡收場!

因為一切的源頭不在貪官,而在那個統治者!這是他無禮改變的!

聽完這個故事,滿庭芳忽然在枚青的身上,看到了夏雲卿的身影,不由得會心一笑。

二人剛出宣德門,卻看到一位書生大半的男子,正跪在王肅跟前,神色悲痛地連連哀求。

二人不明所以便走向前去。

只見那位書生急切地懇求道:「學生想請一個月的假,望恩師能准假!」

他之所以會跪王肅,是因為王肅是此屆科考的主考官。

王肅捻鬚打量了此人一眼,才認出來者身份:「陳鈺?你不是正在準備考試嗎?現在要請假,是要放棄考試嗎?」

陳鈺深施一禮,悲切地說道:「恩師,家人來信,家父不小心惹了官司,此時正被關押在京隆府大牢,不日就要問斬了。學生擔心家父,所以想要回家去為父親伸冤!」

王肅卻板著臉,冷聲道:「陳鈺,你若因為個人原因棄考,這對你日後的考試,也是十分不利的,你可要想清楚啊!」

「考試固然重要!寒窗苦讀數十載只為了今朝!可我不能看著家父有難而袖手旁觀!」陳鈺低垂著頭,說得聲淚俱下。

站在一旁的顧之禮一挑眉頭,陰陽怪氣地說道:「你來找首輔大人,怕不是單單為了請假,而是想讓他幫你替父脫罪吧!」

「學生不敢!」陳鈺立刻躬身一揖,不卑不亢的說道:「各位大人有所不知,家父一向老實,平日裡很少與人結怨。家書中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家父乃是失手傷人,而且錯不在他。可就是因為家中拮据,無法賄賂京隆府知府,所以才被判了個死罪。」

王肅微微眯起眼,忽然冷聲一笑:「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即便你放棄考試回家去,怕是也改變不了什麼。」

「那學生也要試一試!」陳鈺十分堅持。

「那你好自為之吧。一個月內如果

你能趕回來,老夫還讓你繼續考試。如果你回不來,那老夫只能剝奪你考試的資格了!」王肅看了不看他一眼,留下這句話便揚長而去。

其他人看到陳鈺,也紛紛搖了搖頭各自散去。

陳鈺朝著王肅的背影深施叩拜,高聲喊道:「學生,多謝老師的體諒!」

「你既然知道知府大人是貪婪之人,可有想到如何替父伸冤?」滿庭芳走過去,將陳鈺從地上攙扶起來。

陳鈺撣了撣身上的塵土,堅持道:「學生別無他法,只能與他對簿公堂,哪怕最後家父還是難逃一死,學生也盡力了。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老父被冤死,自己卻還在為了功名奮鬥……」

滿庭芳和枚青對視一眼,嘆了口氣——京隆府的王知府是王肅的親戚,在貪汙受賄這方面,想必也差不了多少。

陳鈺這一趟怕是要無功而返,可見他有如此孝心,誰也不忍再勸。

枚青從袖中拿出一袋碎銀子,放在陳鈺手中,憤慨的說道:「同時寒門子弟,你的心情和處境我能理解。我今日出門所帶銀兩不多,這些銀兩你先拿著,雖然不能賄賂那個貪官,卻也能買匹快馬早日歸家!」

「這……這……」陳鈺捧著銀兩,不知所措的看向二人。

「你就拿著吧!」滿庭芳溫和地笑道:「陳鈺,老夫十分賞識你,這一屆的考生中也著實看好了你。你的孝心老夫理解,也不強留你在此。只盼你早去早回,不要錯過了這次的考試!」

陳鈺頓時熱淚盈眶,連連福身行禮:「多謝二位大人的相助,學生一定早去早回,絕不辜負二位大人的期盼!」

說罷,他再次深深看了二人一眼,才轉過身大步離去。

看著陳鈺急迫的身影,滿庭芳忍不住嘆道:「這個年輕人……未來可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