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家丁便引著二人,穿過大堂走到後堂。

一路上映入眼簾的景緻,仍是陳舊灰敗、淒涼落魄。

二人邁進後堂,一位高大威猛、美髯垂胸的老者,端坐在堆滿卷宗的桌案旁,正仔細翻看著卷宗。他神情專注,連有人進來了也沒有發覺。

鹿寧覺得此人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她放輕步子走過去,向那位大人一拱手,恭敬道:「大人在上,馬幫少幫主鹿寧唐突來訪!」

那位大人終於抬起頭,二人相視一怔,臉上頓現驚喜之色。

「夏大人,您怎麼在這裡?」他鄉遇故知,鹿寧臉上難得綻出笑容。

夏雲卿打量著她,捻鬚笑道:「鹿幫主,你不是在盛京嗎,怎麼也在這兒?」

說話間,他看到鹿寧身旁俊秀貌美的少年,便問道:「這位是?」

鹿寧微微一笑,連忙介紹道:「夏大人,這是我的朋友胡七,我們來靈州辦點事。今日有事來拜訪知府大人!卻不料知府大人不在,反而看到了夏大人!還真是巧啊!」

說著,她又向胡七介紹道:「這位是我們北渝大名鼎鼎的夏雲卿夏大人!」

胡七走向前來,深躬一揖,朗聲道:「晚生胡七拜見夏大人,您的威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夏大人儀表堂堂、威風凜凜,果然名不虛傳!」

彬彬有禮的胡七,讓夏雲卿心生好感。他引著二人到後堂,待三人落座,夏雲卿命下人奉上簡單的茶點。

雖然夏雲卿和鹿寧只有一面之緣,可因為被她捨命相救過,到如今,他還心存感激。

幾杯茶下肚,二人又寒暄了一會兒,鹿寧才小心問道:「夏大人,方才引我們來的那個家丁,說要帶我們將靈州推官,這推官……該不會是您吧?」

夏雲卿淡淡一笑,說道:「沒錯,老夫現任靈州推官。」

鹿寧大吃一驚,定定地看著他,見他不似在說笑,便試探道:「夏大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方便說說嗎?」

夏雲卿捻鬚長嘆,平靜地說道:「此事說來話長,鹿幫主還是不知道比較好!」

鹿寧見他似有難言之隱,便識趣地不再追問。不過,她心裡卻猜出了七八分——官場上的起起落落,看淡了,就是一場你來我往的遊戲,遊戲的話語權都掌握在皇上手裡。

不知為何,鹿寧竟忽然想起了翊王,心頭頓時泛起一片酸澀:也不知他現在過得怎麼樣了?皇上可否有為難他?他可有為難馬幫兄弟?

不過,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想必他快把自己忘了吧。

擱下茶杯,鹿寧幽幽開口,問道:「夏大人,恕我冒昧,這靈州的府衙為何是這般景象?這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提及此事,夏雲卿的臉色忽然變得嚴肅:「有現在這番破敗的場景,還不是因為靈州知府早聞我的為人,他企圖拉攏不成,就帶著手下的人消極怠工,妄想使整個府衙陷入癱瘓,好讓老夫手足無措向他投降!」

聽到這話,鹿寧頓時震住,不由得怒道:「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這個知府怎麼如此猖狂,敢對首輔大人如此無禮!」

夏雲卿

冷哼一聲,悵然道:「物是人非,老夫現在已不是內閣首輔了!而是一個六品的推官,是知府的手下,他會這樣做也無可厚非!」

鹿寧卻神色一凜,昂然道:「曾經是內閣首輔,那也是首輔!他豈能如此對您!」頓了頓,她又道:「這麼說,現在整個府衙的人都不在?那您平日裡查案豈不是多有不便?」

夏雲卿冷冷一笑,說道:「他們確實給我造成了諸多不便,但也不至於全盤癱瘓。平日裡縫縫補補、燒水做飯都是夫人在做;若百姓前來告狀,都是我帶著幾個家丁辦案。一切倒是還算正常有序。」

鹿寧微微沉吟,向夏雲卿建議:「夏大人,我們馬幫的兄弟倒是不少,不如我明日派些人手到這裡來幫忙吧!」

夏雲卿神情黯然,嘆道:「不是老夫辜負鹿幫主的好意,而是老夫自從做了靈州推官之後,薪資微薄,撐起這個衙門已是萬難,實在僱不起那麼多人手啊!」

鹿寧會心一笑,說道:「眼下幾近入冬,山路已經走不了,馬幫的業務在冬季會暫時停歇下來。那些人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到您這裡來幫襯著,至於他們的薪資,還是由我們馬幫來出!」

聽到這話,夏雲卿的神色,登時變得驕傲且莊嚴:「無功不受祿,恕老夫不能接受鹿幫主的幫助!」

胡七在旁一直靜聽不語,見夏雲卿這般固執,臉上的表情有些慍怒。

沉吟片刻,他忍不住開口勸道:「夏大人,恕晚生多言!這靈州城如此之大,想必夏大人每日要處理的事務繁多。依目前來看,就憑藉大人手下這幾個人,就算您不吃不喝,也難免會手忙腳亂,甚至出現一些疏忽和紕漏。

晚生聽聞夏大人素來做事嚴謹,在公事上從不敢怠慢。所以,晚生以為,為了不辜負皇上所託、百姓所求,夏大人不該拒絕鹿幫主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