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寒,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清早的空氣清新又涼爽。瀟湘別館三樓的一扇格子窗前,倚著一抹挺拔卻孤寂的身影。

清風迴旋,吹起他的衣袖,屋簷下的鈴鐺輕輕搖擺,發出動聽的聲響,羽楓瑾正望著牆上斑駁的竹影出神。

一陣喧囂打斷了思緒,他挑眉望去:對面莊樓門前不知何時,竟圍攏了一群披紅掛綵的馬車和翹首期盼的人們。他們井然有序地站在門外,等待被請進門去。

難道馬幫有喜事嗎?他聽不清人物的說話內容,只能憑空猜測。

「殿下,您今日怎麼起的這麼晚啊。我來了幾次,瞧見您都在睡覺呢。」花芳儀端著親手做的差點,蓮步依依地走進屋來。

「嗯,昨晚睡得有些晚了。」羽楓瑾收回目光,轉身坐在竹榻上,抬手捏了捏腫脹的太陽穴。

他沒說實話——昨晚不是睡得晚,而是壓根兒沒睡著。因為他只要一閉上眼,都是鹿寧說的那句「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彷如魔咒般在耳邊縈繞不去。

「我來幫您按一按吧。」花芳儀暖了暖手,走過去為他按摩。

窗外忽然掀起一陣喧譁,聽上去好像是一群人在吵架。羽楓瑾閉著眼,皺了皺眉:「外面在幹什麼?怎麼如此吵鬧?」

花芳儀連忙走過去關上窗子:「不過是一個江湖招親,非要弄得天下皆知!馬幫果然還是那麼喜歡擺架子!」

羽楓瑾微微一怔,不動聲色地問道:「什麼江湖招親?」

「鹿幫主沒告訴殿下嗎?幾日前,馬幫釋出了江湖招親令,說少幫主要覓得一良婿。這不,招親令才剛下,江湖上各門各派和各大商號就紛紛湧來。瞧瞧這場面,還真是壯觀呢。」花芳儀陰陽怪氣地嘲弄了一番。

「最近皇上正在採選秀女,有能力的老百姓都去拉郎配了,馬幫這樣做也不奇怪。」羽楓瑾口氣淡淡的,表現得漠不關心。

花芳儀瞧著他,忍不住試探道:「殿下不去湊湊熱鬧嗎?這次為了躲避選秀,鹿幫主可是下了血本呢。在招親令上說,她願意與未來夫婿共同打理馬幫!您當初接近鹿幫主,不正是為了拉攏老幫主嗎,眼下可是良機呢!」

「不必了。」羽楓瑾拒絕地十分乾脆。

花芳儀撥弄著手指,幽怨地問道:「殿下,這麼多年來,您的心裡只有復仇,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如今你卻主動放棄了這唯一的機會,是不是因為……你愛上鹿幫主了。所以,你不忍再欺騙她、利用她?」

羽楓瑾眉頭一抖,目光漸漸幽深:「我只是不喜歡湊熱鬧罷了。」

「殿下。」花芳儀提起茶壺為他斟了一杯熱茶,試探道:「如果當初是鹿幫主被抓進詔獄去,您會不會當下就殺了阮浪?您一定不忍心讓她在裡面受折磨吧?」

羽楓瑾抬眸盯著她,冷冷薄斥道:「芳儀,你今日說話陰陽怪氣的,是故意來氣我的嗎?」

「不敢。」花芳儀眸中掠過一絲痛色:「殿下和鹿幫主一夜春風的事,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可如今她大張旗鼓地招親,殿下卻對此無動於衷。我是既看不懂也猜不透,殿下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說罷,她黯然轉身離去。

關門聲讓羽楓瑾心頭一顫,他緩緩起身走到窗前,盯著街對面的熱鬧,眉目間籠著一層淡淡的陰鬱。

和別館的冷寂相比,今日的莊樓卻忙得焦頭爛額:誰也沒料到,江湖招親令一發布,不過三日,前來求親的人就把門前的街道,堵得水洩不通。

高要、範統、胡來和蘇丙一大早就在守在門口,一邊為前來的人登記一邊維持秩序,有時還要管理那些插隊和吵架的人。還沒到中午,四個人的嗓子都已冒煙兒。

隊伍中不乏武林

中的名門正派、赫赫有名的商號、鏢局,甚至連一些官宦子弟也來湊熱鬧了。

大大小小的木箱子裝著價值連城的聘禮,已堆滿了院子,箱子上都貼著各商號的名字,放眼看去,誰闊綽、誰寒酸一目瞭然。

就連繡樓前的院子,也被形形***的求親者所佔據:有人在舞刀弄槍、有人在吟詩作對、有人在撫琴吹笛,還有人在石桌上表演雙手書法……無論是錦衣玉帶、羽扇綸巾的文人公子哥,還是青衫裹腿、面帶俠氣的習武之人,都為了留下一個好印象,而在這裡各展所長。

繡樓的窗子半開著,兩雙眼睛躲在窗內,正打量著院子裡的每一個人。

「師傅,這就是你的主意?」鹿寧指著窗外,賭氣地問道:「你看,那還是個娃娃,身上的衣服都比他大。還有那個老頭兒,比義父的年紀都大,我們成親了,他好意思管義父叫岳丈嗎?還有那個油頭粉面的小白臉,眼珠子一直亂轉,一看就不是好人!他身旁的那個人倒是老實,可我看他一眼就得做一年的噩夢,用來當門神還湊合。還有、還有……」

「行了、行了!」慕容先生不客氣地打斷她:「現在你的處境就是或者進宮去,或者在這些人裡選一個成親!我勸你與其在這裡發牢騷,不如儘快選中一個看著順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