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可能冒犯了天顏……」謝吉安雙目無神,有氣無力地回應著。

阮浪趁機遞來了案卷,羽楓瑾隨意翻了兩頁,看到謝吉安呈上的奏摺時臉色驟變:乍看之下,這封奏摺並無不妥。無非是好心建議皇上,為接班人早做打算。

可一個負責跑腿的九品小官,沒見過什麼世面,自然就不知道:皇嗣和皇位的問題,一直是渝帝的心病,是絕對不能觸碰的禁區!

普通百姓尚懂得「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身為後宮佳麗三千的天子,還是年富力強的年紀卻只有一個不知哪兒來的「私生子」,這多少有些說不過去。可他是天子,沒有人敢非議此事。謝吉安卻敢當著皇上的面直戳他痛處!這相當於在公然嘲笑他生不出兒子,還逼他替別人養兒子!

其實,這樣的方式在其他朝代也常有,可渝帝本就是篡位登基,對皇權的控制慾極強,他決不允許將好不容易奪來的皇位拱手讓人!更不會允許翊王脫離開自己的視線,到封地上建府!

羽楓瑾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始作俑者,不由得咬緊了牙根:難怪皇上會要嚴刑逼供!這樣一個人絕沒有挑戰皇權的膽量,他背後定有高人指點!而那個人的目的絕不單純!

同時,他也意識到另外一件事——皇上命自己主審這件【國本案】,看來是有意在試探自己。這期間,自己稍有差池將萬劫不復!

「咳、咳。」羽楓瑾又咳嗽了兩聲。

劉炳文立刻搶佔了先機:「謝吉安,你因何寫出了這封奏摺?」

謝吉安頹然一嘆:「都怪我想升官想瘋了,讀了幾本史書就一時心血來潮,竟覺得如果我也能寫出一封利國利民的奏摺,或許就能得到皇上的賞識,從此加官進爵、飛黃騰達!可誰曾想到,這封絞盡腦汁寫出來的奏摺,不但沒讓我***得坐,反而身陷囹圄!早知有今日之災,打死我也不會寫那封奏摺!」

此時,平四拿著幾個素三彩鴨燻爐走進來,放在屋內四角,點上細緻濃郁的沉香。不過片刻,屋內的異味漸漸消散。羽楓瑾的咳嗽有所減輕,他讚許地看了平四一眼。

「謝吉安,你可是受過他人指使?」劉炳文不等羽楓瑾開口,徑自審訊著。

謝吉安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隨即緩緩搖了搖頭。

羽楓瑾終於搶過了話語權:「謝吉安,想必你已明白了這件事的嚴重性。皇上勢必要查出此案的背後之人。本王勸你還是坦白從

寬!」

劉炳文眼珠一轉,話鋒跟著一轉:「老夫聽聞你是夏雲卿的門生,想必你是受了他的影響寫下的吧?」

羽楓瑾皺眉看了他一眼,神色略有不滿,劉炳文卻故意視而不見。

幸好謝吉安急忙否認:「這件事與旁人無關,都是我一人所為!」

沒想到,劉炳文突然拍案而起,指著他呵斥道:「大膽謝吉安,事到如今你還不從實招來?若背後無人指使,就憑你一個小小行政司司政,怎敢輕易觸碰皇上的禁忌?」

他咄咄逼人、氣急敗壞的樣子讓眾人一陣錯愕。羽楓瑾更是覺察出一絲不對勁,便皺了下眉頭,坐在一旁默然聽著。

謝吉安耷拉著腦袋,自嘲道:「我只是一個遠離朝政中心的九品小官,哪會知道天子的禁忌!這是無心之失!」

「哼!這話你以為皇上會信?」劉炳文撇撇嘴,大言不慚地哼了哼:「如今你若不從實招來,只怕是命不久矣!放心,只要你肯說實話,不管背後之人是內閣首輔還是皇親國戚,皇上都不會遷怒與你!」

他字字句句都指向夏雲卿。這就是他今日的目的——將此事徹底嫁禍給夏雲卿,讓他永無翻身之日!

「那劉大人覺得這背後的人會是誰?還請您給個明示!」謝吉安冷冷一笑,反問道。

「這……這老夫怎麼知道。」劉炳文臉色一沉,眼珠不停亂轉,口氣有些虛。

「那罪人斗膽問劉尚書一個問題!」謝吉安神色一變,突然發問。

「什麼問題?」劉炳文捻著鬍鬚,神色傲慢。

「劉大人應該很清楚皇上的禁忌吧?」謝吉安咬著牙一字字問來。

劉炳文一怔,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呵斥道:「現在是老夫在審訊你!你也太狂悖了,來人!給我狠狠地打,打死這個嘴犟心黑的貨!」

衙役們剛要動手,翊王立時喊道:「慢著!」說著,他緩緩起身走到謝吉安面前,用平和的口吻說道:「只要你實話實說,本王一定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執迷不悟下去,只會自討苦吃!」

謝吉安擦了擦嘴角的血,沉聲問道:「只怕我敢說這個的名字,可劉大人卻沒膽子聽!」

羽楓瑾回頭詫異地看了劉炳文一眼,只見他臉上變顏變色,忙提醒道:「想好了下場,好好說話!」

一陣放浪形骸的狂笑聲兀自響起,謝吉安緩緩抬起滿是血跡,顫抖不止的手,直指面前的老者,一字字道:「劉炳文,就是指使我寫奏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