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驍勇善戰的大將軍看不慣小霸王王璟的惡行,將他打得跪地求饒,認下累累罪狀,還佔了他的宅子用來劫富濟貧!」

再一次,藍鈺成了盛京街頭巷尾熱議的話題。這樣的英雄故事,是老百們姓最喜聞樂道的,幾乎每個人都對藍鈺的「壯舉」交口稱讚、大肆宣揚!

可同樣的故事,到了朝廷官員口中,卻成了:「邊將藍鈺好大喜功、功高蓋主、目中無人,一直不滿皇上重文輕武。所以當街重傷朝中大臣,藉此打壓文官勢力,向皇上示威!」

很快,這些流言蜚語,不管是真是假,統統傳到了渝帝的耳中。

又是一個爽朗的豔陽天,夏雲卿、滿庭芳等朝臣被急召入宮。還未進紫宸殿的大門,幾人就聽到裡面傳出一陣陣,痛徹心肝的哀嚎聲。

二人默契地相視一眼,對今日渝帝召見的目的都心知肚明:王肅對上藍鈺,兩個讓皇上頭疼的人物撞在一起,今日又有好戲看了!

眾人理了理身上的朝服,正了正頭頂的烏沙,恭恭敬敬地邁進門去,站在殿中躬身行禮。

不用抬頭也能知道,王肅正跪在地上,捶胸頓足地痛哭著,眾人的到來非但沒阻止他的哭聲,反而愈演愈烈。

藍鈺未著朝服,而是一身戎裝負手當中一站,腰板兒挺得筆直,雙眼瞪得斗大,好一團尚武的精神!

居中而坐的渝帝,已將眉頭擰成了川字,嘴角緊抿成一條線,眼中神色忽明忽暗,令人難以捉摸。

殿內的氣氛有些緊張,連平日裡笑不離臉的雙喜公公,也謹小慎微地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一個個老女幹巨猾的老臣,更是皇上不開口,他們連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皇上,藍鈺不分青紅皂白將犬子打成重傷,還搶佔了他的妻妾和宅院!如此惡劣的行徑簡直是喪心病狂、十惡不赦!陛下要為臣做主啊!」見所有人已到齊,王肅又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起來。

「好了,好了。你哭了一個早上,哭得朕頭疼!」渝帝的眉頭擰成麻花,不耐煩地打斷他,轉而看向藍鈺:「你因何重傷王璟,霸佔他的宅院和妻妾?」

藍鈺大剌剌一拱手,不卑不亢地說道:「回皇上,王氏父子收買威脅了所有知情人,將案子做死為王璟開脫!臣不能讓侄女白死,就親自上門去逼問!果然,那王璟終於承認了所有罪狀,還望皇上過目!」說著,他從袖中掏出了王璟用鮮血寫的【認罪狀】,由雙喜公公轉呈給渝帝過目。

「皇上明鑑!那些證詞是犬子在嚴刑逼供下胡亂承認的,可做不得數啊!」王肅在一旁忙不迭地解釋著。

「哼!這認罪書上寫得前因後果和細節都毫無破綻、邏輯自洽!王璟一肚子草包,若不是真做過這些事,又怎會寫得如此通順!」藍鈺白了他一眼,言語犀利,態度傲慢。

「皇上!犬子在受到生命威脅之下,由藍鈺口述寫下了這份認罪書。可上面的事,犬子一件沒做過啊!」王肅氣得捶胸頓足,一臉的無辜和委屈。

藍鈺斜眼睨著他,不客氣地譏諷道:「我說王大人!你怎麼像個婆娘一樣,要麼撒潑打滾兒,要麼胡攪蠻纏!你難道就是憑著這些本事,做到這次輔的位置上嗎?」

此言一出,已有幾個大臣忍不住笑意,連忙低下頭遮掩上揚的唇角。

「藍鈺,你休要欺人太甚——」王肅怒目瞪著藍鈺,恨得咬牙切齒。

渝帝突然一拍龍書案,怒喝道:「夠了!朕在此,你們若再吵就滾出去!」

「皇上息怒。」劉炳文見縫插針地走出來,拱手一揖:「您委任滿庭芳徹查此案,如今案件已有了結論,藍鈺卻動用私刑重傷無辜之人,這分明是不服皇上的判決,還有公報私仇的嫌疑!」

「呵,王璟無辜?這話著實可笑!」夏雲卿捋著長髯,冷聲一笑:「誰不知道王璟別的本事沒有,欺行霸市、貪汙受賄、欺辱婦女倒是一把好手!皇上,臣以為既然這件案子還有疑點,不如就將那些證人都宣來審訊!一來,有皇上撐腰他們不必擔心受人脅迫,二來,面對天子的威儀,他們也絕不敢撒謊!」

劉炳文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地嘲諷道:「哼!首輔大人是將這北渝朝堂當成縣衙門了嗎?皇上是管天下大事的,如果死了一個女子都要皇上親自審訊,那要縣令、知府和大理寺幹什麼?」

夏雲卿雙眉一豎,立時駁斥道:「劉大人此言差矣!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一個良家婦女被侮辱逼死,如果不能沉冤得雪,朝廷和律法將在百姓心中失去威懾力——」

劉炳文立刻打斷他的話:「首輔大人,你都說那女子是自殺了,即便王璟真有輕薄之意,按照北渝律法也罪不至死!可藍鈺身為邊將,無詔擅自回京,還罔顧人命、橫搶硬奪,樁樁件件都是死罪!」

夏雲卿仰頭哈哈一笑:「老夫記得在平陽侯一案子裡,幾位大人還提議讓平陽侯父子出錢補償枉死的百姓呢。怎麼這一次倒是敢伸張正義了?」

「你——」劉炳文氣得滿臉通紅,兩條八字眉都快飛到帽簷裡了。

「滿愛卿。」渝帝不耐煩地打斷二人。

「臣在。」滿庭芳穩穩走了出來,一頭白髮在人群中很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