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小渡小舟(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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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場春雨漸漸止住,白煙寺的石階上一地溼滑。舉目而望,眼底是空山新雨後清潤的碧綠。青山沉浸入了煙一樣的白霧裡,朦朧好似昏睡。
他們走在長長的石階上,凹陷處被踩起的積水打溼了鞋面。
一陣風吹來,溼漉漉的樹冠躁動起來,甩落無數的雨點,砸到行人的腦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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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餘慶急忙又撐開傘,將周小渡和自己攏入傘下,“還是要撐傘才行。”
周小渡頓住腳步,抬頭看著那紅豔豔的傘底,說:“我上次來的時候,也下了雨,但是沒帶傘,然後就被困在這寺廟裡躲雨。”
“上次來?什麼時候?”盛餘慶隨口問道。
“五年前。和我弟弟一起來的。”
周小渡望著那長長的石階,沉默了很久,繼續說:“他身體不好,我常帶他來上香祈福,不過嘛,沒什麼用,隔了一年,他就死了。”
盛餘慶站在她身側,一時無言。
“你記性那麼好,肯定記得我說過,我弟弟是死在我手上的。那不是在開玩笑。”
她垂下眼睫,望著地上積水裡倒映著的自己的臉,說:“你之前問我,為什麼又打扮成這個樣子——我在臨川時的打扮。我現在回答你,因為這是我弟弟的臉,我們長得還挺像的,我連人皮面具都不用戴,就能變成他的模樣。”
周小渡的臉頰上,有剛剛落到的水滴劃下。
“今天是我弟弟的二十歲生辰,如果他還在的話,他該成年了,可以受加冠禮了。他之前還說,要讓我給他取個表字的,但是他死在十六歲,這些都用不上了。
“早上臨出門的時候,我還想著今年他已是弱冠,面貌總該成熟一些,但是我對著鏡子,拿著筆畫了半天,怎麼都畫不出來他成年的樣子,最後只能卸掉重畫了。”
山間松風瀟瀟迎面,盛餘慶望著她蒼白的側臉,問:“所以你之前扮成他的模樣,是想代替他活下去?”
“誰能代替誰活著呢?只是這麼做,就能多看看他的臉,好像他還沒有死絕一樣。”周小渡自嘲地笑了笑。
“你說得對,沒有誰能代替誰活著,所以,你該走出來了。”
周小渡看著他,杏眼微睜,奇怪道:“走出來?你怎麼對一個兇手如此寬宏?”
盛餘慶理所當然地說:“因為你是周小渡啊,別人是要殺人償命抑或出家悔過,那都與我無關,但是是你的話,我當然是希望你能開心。”
周小渡撇了撇嘴,“我能殺了自己的親弟弟,自然也可能殺了你。”
他竟是莫名其妙地笑了,聲音相當溫和地說:“我不怕被你殺死,只要你不往心裡去的話。”
周小渡無所適從起來。
“有病。”她推了他一把,繼續往上走。
他捏著傘柄追了上去,“所以我們今天是來,為你亡弟祈福的?”
周小渡踩在溼噠噠的石階上,冷笑一聲,“祈福有用的話,他也不會死了。你怎麼都不好奇,我是怎麼殺死他的?”
他小聲滴咕:“我巴不得你忘掉這件事呢,又怎會提醒你記起?”
周小渡聽見了,只是嘆息。
這種事情,可不是不提就能忘記的。
自從杜小舟死去那一天開始,她幾乎每天都在等待今日的到來,這一度成為她活下去的唯一盼頭。
後來,在她享受著安逸和溫馨的時候,頭頂也一直懸著一把刀,不斷提醒她:她是個兇手,這些安逸只是暫時的,是上天給予她的一點點恩賜,時間一到,就會收回去。
這個春天已經步入尾聲,山道旁已經看不到桃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