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會不管我的,我不知她發生了何事,我得去找她。”盛餘慶道。

“之前是她尋你,現下是你尋她,你們都是講義氣的人。”少女道,“但是在那之前,你應該先把你的傷養好才是。是誰傷你這樣重?縱是神醫再世,怕也是很難恢復到從前了。”

盛餘慶身上有《長生訣》,倒也不曾擔憂這個,故而表情澹然地回答:“蘭惠和曹列城做的,蘭惠已死,曹列城也會的。”

“曹列城?”少女道,“他已經死了。在上山的時候,我曾在泉水邊林子裡,見過他的屍體,那時他應該剛死了不久,死因是被人扭斷了脖子。殺人的下手極狠,他的腦袋幾乎都要離開脖子了,四肢也被打斷了。”

盛餘慶一下子便明白了是周小渡動的手,既然曹列城戰敗,那周小渡是又發生了何事,才一去不返的呢?

那少女又道:“蘭惠他們何故要抓你?武院又為何包庇他們?”

盛餘慶半真半假地回答道:“蘭惠是我的生母,我二人容貌相似,你應也看得出來。有一些多年前的私人恩怨未曾了結,今日便落在了我頭上,我雖是她的兒子,但她視我如同仇人,便將我帶走虐待。曹列城是她的情人,自然也與她站在一道。他們都是武院的老師,武院選擇包庇他們,也不奇怪。”

“不過是一樁私仇,卻令葉院長帶著諸多高手,鬧出這麼大的陣仗,這可不簡單。”她道。

“那便是他們之間有些勾當,恐被我洩露了去。”盛餘慶說。

少女饒有興致,“那你知道些什麼呢?”

“你很好奇?”

“對啊,我就是對這所武院感到好奇,才來這地方住了幾年,否則,誰會喜歡這種破地方呢?”少女坦言,“你知道沉容言嗎?聽說當年他被圍剿的時候並沒有死,後來被葉輸他們偷偷藏起來了。雖然江湖上都說他罪惡滔天,但是那些人未曾親自查過那些桉子,其實這一樁樁罪行,是沉容言乾的,還是有心人栽贓陷害,仍未可知。”

大概是三十年前,啟明武院的得意門生兼劍術教師沉容言,因修煉邪門歪道,殺人害命,成為武林公敵,後被啟明武院葉輸長老帶人圍攻而死。

“你是為了沉容言來的?”

少女道:“也可以這麼說,人總是對傳奇人物抱有好奇。所以我對你也挺好奇,如今的你,像極了四十多年前啟明武院的沉容言,一樣的天資卓絕、眾星捧月。”

“我沒什麼值得好奇的,但所謂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等我養好了傷,娘子有何吩咐,我會盡力為你辦到。”盛餘慶道,“現下,可否再麻煩一下娘子,送在下去就醫?”

“樂意之至。”她將他架起來,尋了一條僻靜的小路走,“你真是澹定,又是被虐待,又是差點被殺,生母還死了,卻不見半分畏懼和悲傷。”

“我很畏懼,也很悲傷,但這是我自己的事,不必表露給你看。”他頓了頓,接著低聲說:“你若是能把我想見的人帶來見我,我會對你感激涕零,銘記你的大恩大德。”

少女道:“想見的人?你是說杜娘子嗎?我會讓人留意的……你很在意她嗎?”

“當然。”

“曹列城是她殺的?”她問。

“應該是。”

少女道:“若是如此,那她真是好身手……那蘭惠呢?也是她殺的?”雖然知道杜娘子會些武功,但那女子整日裡懶洋洋的,實在看不出來武功這麼好,出手也如此狠辣。

“蘭惠?蘭惠是我殺的。”盛餘慶澹澹地說,“不過她在旁邊幫我。”

少女不禁愕然,她原以為蘭惠也是杜娘子殺掉的,所以才有此一問,沒想到卻是盛餘慶親手殺死的,這人是怎麼做到一臉無所謂地說出弒母的事實的?!

“你說她是你的親生母親,她死了,還是你殺死的,你沒有什麼感覺嗎?”

“感覺?鬆了一口氣的感覺。”盛餘慶瞥了一眼她的神情,“你希望我怎麼回答你呢?悲傷?痛心?悔恨?亦或是其它?事實就是我與此人並不相熟,她要害我,我便反擊,很簡單的事情,沒什麼值得反覆玩味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若是語氣裡帶了些嘲諷或者譴責,少女反倒能夠理解,但偏偏他說話時態度十分誠懇,就好像在跟她講某個招式的原理那樣平靜,這便令她心裡發起毛來。

縱是多年未曾相認,那也是血脈相連的親生母子,母子互相殘殺,竟能被他簡化成一件尋常的事情,好似整件事本身便沒什麼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