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捧麥 你想吞針還是吃屎?

眾丫鬟靠在一起,沒一個願意鬆口。看樣子是姐妹齊心,團結對外了。

溫靈笑而不語,摘下耳朵上一對銀耳環,上前道:“你們誰把罵我的人供出來,這對耳環我就賞給她。”

姐妹花團體有了些松動,末梢的一個丫頭猶豫幾秒,沒能捺住,舉起了手,“剛剛是她,她,還有她。”

她眼神堅定,似要入黨。

溫靈決定相信她。

“可是你自己也說了!”其中一個不服氣,反過頭來也指證她,“她說得更難聽。”

“有多難聽?”溫靈來了興致,走過去,支起她的小臉。又是張年輕稚嫩的面孔,她最討厭年輕。

別人的年輕。

“她說你是婊.子!你下面兩個洞,都是婊.子洞,你以後都要被男人用牛什子戳爛!”

在場人無不聽了個清楚,那丫頭嗓門賽銅鑼,像是巴不得整個邱府的人都聽到似的,激得溫靈渾身發抖,挨個甩了她們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聲吸引到簷角下的沈素秋。她遠遠地坐著,像是在看一部電影。

“別以為平日老爺跟你們玩笑兩句,摸一把你們的屁股,就以為各個都有娘娘命,能夠飛上枝頭做太太。”

溫靈單手叉腰,一步一步從那群丫頭面前踱過去,像是在審視她們的年輕。

“一個個麥積杆子似的身板,奶.頭還沒我指甲蓋大,能有什麼風情?你們把老爺當土皇帝,那土皇帝可曾看過你們一眼?”

眾人噤若寒蟬。

“要我看你們一個個才是正經的小騷.貨!”她越說越恨,揪起其中一人的耳朵,將她拖到面前,又踢又打,“你怎麼不去賣?怎麼不去窯子裡刨金?司令官的腰帶上全纏著金元寶,去啊!你不是有種嗎?!去啊!仗著你那三分水潤的年輕姿色,去顯擺!去兜賣!你能賣成紅倌人嗎?你被爺們騎一晚上能換多少鬥米?”

女孩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疼得在地上翻來滾去。溫靈越打越瘋,越瘋越想打,手裡的扇子已經不能滿足她。她拾起身旁一根碗口粗的木棍,照著女孩的脊樑骨狠狠掄了下去。

院中爆發出一聲沖天的哭嚎。

沈素秋呆呆地望著,看到溫靈頭上的牡丹花搖身一變成了精,變成噴著毒汁的食人花,在院中肆意噴灑著血色的毒漿。

丫頭們紛紛被眼前情形嚇得不敢動彈,她們十三四的小腦瓜子當然明白,這是在殺雞儆猴。

只是被打的姑娘有什麼錯?錯在她太年輕,錯在她運氣差。被罵的溫靈有什麼錯?錯在她被哥嫂十二三歲賣進花窟,錯在她用法國香水、穿花哨的旗袍,錯在她屁股圓又大,胸脯高又挺,錯在她豐乳肥臀、前凸後翹,錯在她太美太招搖。

她們人人都沒錯,卻又人人都有錯。就像男人人人都有錯,卻又都沒錯。偉岸的雄性不容置疑,這世上許多事演變到最後,統一歸為女人的錯。

身為女人,大錯特錯。

女孩的哭聲很快招來大房二房的注意。傅如芸不想出面她總是在此類場面中隱身),交由鳳霞和管家爺依照家規處理。

丫鬟杖打六十,四房溫靈斷食七日,幽禁造夢軒,以儆效尤。

其餘幾個鸚鵡學舌的也被依次拖了下去,具體怎麼的,沈素秋也沒再關注。她只記得那天的溫靈很不一樣,聽到審判後,溫靈罕見地掉了一滴淚。她印象裡的溫靈,是不會哭的,永遠像一朵正在盛放的牡丹,和她頭上那朵牡丹一樣,嬌豔欲滴,永不褪色。

邱府鬧劇很快歸於寧靜。

沈素秋入夜又去拜訪了三太太雪樵,將白天發生在院裡的事一一說給她聽。

雪樵雖算不上多美,但面板白皙,五官素淨。她是北方人,卻比南方女子還溫婉,可誰又能想到,她是武行鏢師的女兒?

她就是這樣一個矛盾又迷人的人。沈素秋經常在想,如果自己是個男人,一定會愛上鐘雪樵這樣的女人,她想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給她,只為博她一笑。

鐘雪樵常年不見笑,和現在一樣,只會永無停歇地盯著那些畫,盯得精神都有些失智,有時連別人說話都聽不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