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捧麥 有些地方想我,是嗎?……

曖昧的氣氛一下子洩了。周鐵生放開女人,靠回到巖峭邊,去撕手上的皮。

來找沈素秋之前,他在房裡洗了很久的澡。怎麼會有牛糞味呢?他百思不得其解。要有也是馬糞味,他天天伺候馬。洗到一半他悟了,不是自己身上有味,是她沈素秋心裡有味,那麼他把手洗脫皮算是怎麼一回事?

他決定要狠狠教訓下這個女人。

於是就有了假山前偷襲的那一幕,他想跟從前一樣,和她在草垛上,在高粱地,在玉米田裡縱情。結束之後,他光溜溜地抱著她,兩人四隻腳丫,伸向天空去,勾住天上的星星。周鐵生用他的大腳,蓋住女人的小腳,兩人變成水草交疊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從來都不會問對方你願意不願意。

“你弄疼我了。”沈素秋撫著被拽紅的手腕,嘴皮子輕輕地動,“這樣不好。”

周鐵生放下手,像一堵牆似的壓在女人身前,嗓音粗啞,“搞毛毬東西,你會怕?”

“我當然怕。”沈素秋抬起臉來看他,“老爺不在邱府,可邱府處處有老爺。”

“真掃興!”

男人懊惱地抓了抓頭發,背過身去。

“你吃了嗎?”女人問他。

“吃了。”周鐵生說,“不吃怎麼有力氣來幹你。”

“看來是吃太飽了。”沈素秋近乎譏笑,“吃飽了撐的。看來還是沒餓夠。人餓到一定程度,哪還有力氣想那事?有句話怎麼說,飽暖思淫.欲。”

“只是淫.欲?”他瞟回她一眼,“就不能因為想你?”

“想我?”沈素秋笑得更用力了,那是一種讓周鐵生最生厭的笑,“有些地方想我,是嗎?”

繾綣徹底雞飛蛋打,周鐵生一臉失望,“原來我在你心裡就是這種孬人。”

“你不孬嗎?”沈素秋歪過頭去,不想看他,“的確,比之孬種,你更勝一籌。”

“你說話真毒,”周鐵生捂了捂心口,“也只會刺我。我不信你敢對姓邱的也這態度?”

“起碼姓邱的沒負過我。”

沈素秋的話變成刀子,唰唰唰地往男人心頭肉上插。

“周鐵生,我看你才是搞毛毬!”

........

沈素秋以平生最快速度逃離了假山,她一路跌跌撞撞,不斷地向後看,所幸周鐵生沒有再追上來。

他怎麼還有臉親近自己?沈素秋只覺一陣惡寒。觸控著剛剛某人舔舐過的地方,上面還沾黏著他的體溫和唾液。她扯出帕子用力地揩,揩禿嚕皮似的不留餘力,待到把那塊面板搓紅乃至微微發腫,她才忿忿罷手,捂著嘴鼻將那塊帕子扔到了池塘裡。

一輪圓月掛在頭頂。

沿街更梆子響過,邱家大宅的磚雕在月光下泛著死寂的青灰色。穿堂風卷著飛沙細塵,把簷角的銅鈴吹得嗚咽作響,像是怨鬼上吊時殘留的哭腔。

沈素秋扶著瘸腿,在交錯的光影裡走過一面窗牗。窗上掛滿了紅紗幔,氤氳出屋內美孚燈絢麗的光華。

她站在那想了很久,記起來這是四太太溫靈的住所。那些飛舞的紗幔是她的情.趣所在,她曾聽二房鳳霞說,溫靈床笫功夫了得,花把戲最多。

她常喜歡用些綢紗啊緞帶之類的東西,矇住邱守成的眼睛,讓他來抓自己。她是像貓一樣的女人,撓得男人渾身發癢。同樣的故事版本到了溫靈口裡,就是豬八戒找媳婦,她把邱守成當老豬,自己則是珍珍愛愛與蓮蓮。她當著滿屋子丫鬟太太說這話時毫不臉紅,反而像是很自豪的樣子,沈素秋時常佩服她的寡廉鮮恥。

她想,這或許和這個女人的出身有關。

就好像此時此刻,透過三交六椀的菱花窗,沈素秋清楚地看到,房中女人正以一個近乎交融的姿勢,敞開胸衣坐在一個精壯小夥的大腿上。那個男人有著媲美周鐵生的強壯大腿肌,和結實的胸膛。溫靈像一枝被雨水滋潤過的薔薇,濕漉漉地滑進男人的胸窩裡。

沈素秋驚訝得連連後撤,未曾想觸響腳底一塊松動的石磚。

“是誰?!”

門內停止銷.魂的叫聲。

沈素秋頭也不回,跑得飛快。她邊跑邊想,邊想邊跑,終於理清那個抱著溫靈的男人是廚房的夥夫。沈素秋曾在一次家宴上代替鳳霞到炊房催菜。滿屋子雞飛狗跳和湯湯水水裡,她看見那個賣力拉著風箱的男孩。那時他不過十四,如今算來,也才十七。他們.......

沈素秋不敢細想,回到屋裡,翻來覆去,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大早,西廂房的丫鬟婆子裡傳開了,說是府裡最近有兩件稀罕事:一是從前老爺身邊最寵信的僕從周鐵生回來了,二是素來不大交好的四房和六房,竟手拉手笑盈盈地從房裡走出來。

門是一大早被敲響的,沈素秋還在被窩裡。溫靈指使著十二三個夥計,排成長長兩列,捧著各色奇珍,聲勢浩蕩地堵在霞飛苑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