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位素餐

宋青瑛發的一場熱不嚴重,很快就退了,李三三隻說是一連幾日奔波,心緒起伏過大才燒起來,不是什麼大事,韓濯略放下了心。可面對宋青瑛的一路沉默她幾次想開口,終究還是沒張嘴。

本來話就不多,好不容易兩個人一路走來,也算是生死之間來回一趟,反而因為四片肉上下一貼就生分了,韓濯實在有些不是滋味。

或許是張大成派的人真起了作用,這一路到灌州雖然都是山路,卻沒再起什麼波瀾。

午時,灌州城內。

“奇也怪哉,這灌州城破敗是破敗,姑奶奶早就有準備了,可怎麼這麼多流落街頭的流民?”李三三訝異道。

沒聽說這兩年灌州有什麼天災,況且若一州鬧什麼饑饉人禍,必定是十室九空,大多能跑就跑到外地去了,怎麼會像此刻的灌州這樣,流落街頭的乞兒顯得整個城內都有些擁擠。

韓濯倒也希望她知道答案,可為了避嫌,自己和張大成的人早自進城前便分道揚鑣,實在找不到能問的旁人。

不遠處一聲鑼響,韓濯抬眼看去,見流民都一窩蜂地擁到了鑼響處,很快便形成了一堵人牆,根本看不清裡面是什麼情況。

韓濯實在疑惑,抓了個看起來還算衣衫齊整的過路人問道:“請問老丈,這響鑼是在做什麼?”

那人上下掃視了韓濯一眼:“外地來的?”

韓濯口中稱是,那人道:“施粥唄,沒別的事別攔著我,我回家喊老婆一塊來領,省著今晚再自己開火了,別擋道!”

韓濯被一下子擠走,心下疑惑更甚,正要上前看個究竟,卻見被人群擁堵的縫隙中,閃出一個身著深青色官服的年輕人,朝韓濯這邊走來。

“閣下可是從京城來赴任的韓大人?”

韓濯急忙下車:“正是,敢問閣下是......”

那人眼中迸射出了難掩的喜色:“錄事朗祁月,見過韓大人。”

“不敢不敢,在下不過是個從八品的散官,何必如此客氣。”

“韓大人從京城遠道而來,再說了,英武侯韓家大齊哪個不知,哪個不曉,怎敢怠慢?”

二人正客氣著,朗祁月見了下了馬車的宋青瑛,心裡有了些猜測,但也沒敢確認,遲疑道:“這位......”

“這位是公主殿下。”韓濯只別扭了一瞬間,還是開口提醒了一句。

朗祁月張大了嘴,“哎呀呀”驚嘆了一陣,手慌得不知到往哪裡放,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就要見禮,被宋青瑛扶住了。

“朗大人不必多禮,我只是陪同駙馬前來,都是一家人,不用把我當什麼公主,太過客氣。”

聽了“陪同”一詞,韓濯的眉毛跳了一下,覺得有點奇怪,但也說不清楚是哪裡奇怪,總之心裡有點癢癢地懸著,難受得厲害。

朗祁月只在當年中舉之時見過聖上一面,他出身寒門,之前從未想過能見到公主這等大人物,同是科考出仕,面對韓濯這活的狀元,難免緊張地出了汗,說話都結巴了。再加上這些日子灌州亂成一團,他本就有求於人,此刻見了這兩位一等一的好皮相,更覺得韓宋兩個彷彿天神降世,簡直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不由得熱淚盈眶,就差給人跪下了。

“朗大人,我們在這兒說話不合適,敢問刺史大人在何處,我們還是盡快面見大人,下官的告身還未曾......”

韓濯還未說完,朗祁月便嘆了口氣:“刺史大人早半月前便不在灌州了,韓大人,具體事宜還是先到了府上我再告知。”

朗祁月雖然年輕,辦事卻十分牢靠,很快便安排好了住宅,雖然不大,飲食起居倒也方便,灌州比不得京城,畢竟窮是窮了些,朗祁月為了找這房子已是費盡心思。即便如此,晚飯時他仍然分外忐忑,不知道這京城來的金貴人會不會嫌厭。

“韓大人太客氣了,勞煩您還為我們置辦酒宴,實在受之有愧。”

吳鈎在韓濯旁邊像個柱子一樣一言不發杵著,偶爾眨一下眼睛昭示著他還是個活物,李三三帶著阿信在末席稀裡呼嚕地喝湯,動靜有點大,韓濯尷尬地抓緊了腳趾。

“哪裡哪裡,貴人來我們灌州這種小地方,實在是蓬蓽生輝。”朗祁月也看出來了,這韓濯倒不是不好說話的京城紈絝,狠狠鬆了一口氣,連帶著都沒那麼緊張了。

“下官實在沒想到,公主殿下也能跟著來灌州......”

“駙馬既然來,我焉有不跟隨的道理?”宋青瑛說著,也回敬了朗祁月一杯。

“公主駙馬感情這麼好,真是令人豔羨。”朗祁月嘆道。他們兩個坐在一塊兒實在養眼,任誰都要講一句“般配。”

韓濯更尷尬了,趕緊轉移話題說正事:“朗大人說刺史大人不在府上,那在何處,下官應當何時拜訪,再者為何不見長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