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既不樂,身何由安。

後宮之事李昭是徹底撒開了手,這日李時悅帶著孩子來同柳允朗作伴時,還笑話她道,“你是好心去幫忙,落在人家眼裡就是奪了人家的權,落了她人的面,正反都沒好話。”

李昭嘴硬道,“我也不是為著讓她領情的,純粹是為著阿憫去搭把手的,不過之前我讓人去查了,指使人在背後亂嚼舌根,使皇後與我心生罅隙的人是劉袂。”

李時悅不耐煩道,“她都隨著秦王去了王府,還能在後宮生事,要我說你當初就不應該心軟!她這般怕是還沒死心,指不定將來如何呢!”

李昭苦笑道,“不是心軟,到底是不為外人所道的事兒,連個確鑿的證據都沒有,即便說出來,父皇為著秦王,也不會追究的,反倒是我們在無事生非了。”

李時悅盯著李昭,一針見血道,“到底是你沒說?還是父皇不在乎呢?”李時悅提醒道,“阿昭,你把親情看得太重了,別忘了,宮裡面為個權勢鬥得你死我活的大有人在,說不準哪一日你我也會為了利益拔刀相向的!”

李昭不語,或許是人已入土,李昭再去猜測李洲的真實想法已是無用,註定是無解的事情,又何必庸人自擾呢?只是每逢夜深人靜,一人獨處時,李昭還是不自覺的回想,到底是自己的記憶出了錯,還是自己從未看透父親?

柳懷遠在書房整理時瞧見地上揉搓扔著幾團紙,柳懷遠開啟去看發現是李昭抄錯的佛經,上面字跡與之前有所不同,以往的溫潤含蓄逐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如朔風割裂之勢,淩厲中裹著清冽,幾處錯漏一看便知是分心之過。柳懷遠只當她是為著李洲的病故傷心,下筆時不免帶了幾分悲憤。只是她在自己面前從來不提,倒讓自己不知道如何開解。

回房見李昭倚在窗邊,全神貫注地看向院子,連柳懷遠走近都沒反應,柳懷遠問道,“這是在瞧什麼?深秋風寒,小心著涼才是。”

李昭不以為意,看著院子裡的樹影晃動,突然道,“這花草到底是要人細心養護的,我出嫁後,長樂宮中依舊留有人打掃,可院裡栽的紫藤花到底沒了之前的顏色,顯出幾分枯死之象。只可惜從親手栽下到花團錦簇,我只目睹了三個年歲而已。”

柳懷遠從未去過長樂宮,但也知道李洲早早便將長樂宮賜給李昭一人居住,必然是按著李昭的喜好重新整修過的,“殿下喜好紫藤,不若趁著冬日未到,讓人移栽些到院中,興許到了明年夏日,就可在紫藤架下避暑飲茶了。”

“這院中花草已然不少,哪裡還能留出空隙栽種紫藤花呢?我也只是隨口感慨,錯過了不少花期,白白辜負了花。”

李昭眼中流露的滄桑讓柳懷遠心裡一緊,他柔聲道,“近來大理寺也算清閑,我想著趁機告假幾日,橫豎京中無事,殿下可願陪著我去大同寺小住幾日?”

柳懷遠一向恪盡職守,何時因著清閑就躲懶告假,想來也知是為了自己,李昭領下這份好意,笑道,“自然是樂意的,大同寺中的秋色別有一番雅趣。”

柳懷遠第二日便向上司告假,簡單收拾了幾件衣物,便出城去了大同寺。

大同寺一向不輕易收留過夜,可誰讓李昭特別,大同寺中留有一間小院,柳懷遠見李昭推了旁人的帶路,駕輕就熟般領著柳懷遠往院子走去,笑道,“也是託了殿下的福,我竟不知這寺中還有這種清幽之所。”

李昭推門進入,院子一如往昔,只是許久未曾住人,染了不少灰塵,李昭囑咐慢月道,“去打桶水來,咱們一起收拾著清掃出來,才好住人。”

今次李昭兩人也只帶了慢月尋月和善語三個,有些事便需要他們自己動手,幸而整個小院也不是很大,五個人不到兩個時辰就清掃完了,正房是李昭二人,東西兩個廂房分別是慢月尋月和善語的住處。

柳懷遠瞧著書架上還有些書籍,一旁甚至放著整套的丹青顏料畫具,柳懷遠好奇道,“這些都是殿下以往用的?”

“隨意打發時日的,我初到大同寺時,只覺十分無趣,打眼望去是日複一日的生活,每日裡除了同慧淨法師對弈之外,就是聽梵音鐘聲,看日出月落,只能寄情於這些事上。”

李昭說的平常,可柳懷遠知道,李昭幼時可是在大同寺待了半年之久,若不是耐得住性子,怕是早就跑下山了,“早就聽聞慧淨法師向來獨來獨往,時常一個人揹著行囊就去四方遊歷,殿下幼時便能同慧淨法師時常對弈,可見棋藝深厚,我與殿下之間十有九輸也就不足為奇了。”

柳懷遠說的誇張,他們之間向來是不相上下的,“你這恭維,我可著實受不起。”

正是‘山中無歷日’,李昭與柳懷遠難得摒除雜念,專心與山水之間,柳懷遠只在踏青時來過後山,還從未見過秋日裡的景象,當初半山腰上遇見李昭的亭子依舊,只是周圍的樹木沒有如柳懷遠想的一般光禿,原本茂盛的青綠變成了漫山的紅黃,成了另一道景象。

“四時不同,這處的景象也隨之變化,想來你沒見過冬日的景象吧,我曾親眼瞧著冬日冰凍到山雪消融,樹枝冒出嫩芽,然後又是鬱郁蔥蔥,也只是半年的時日罷了,可見自然的鬼斧神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