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前事,似夢裡,淚暗滴。

等到李昭察覺自己的父親再也無法掩飾蒼老的時候,內心升起的恐懼撲面而來,即便眼前的這個君父已不是她記憶中剛毅果斷的父親,可依舊是她從小的倚靠。她這些時日閑來無事便來宮中陪著李洲說話,“府上年節裡準備的東西都齊全了?天天往宮裡跑!”

“我之前來得少,父親怨我忘了您,現在我時常過來陪您,您又煩我。”

“行了,既然來了也別往那一坐,過來替我研墨吧。”

李昭在李洲批閱奏摺的時候耳濡目染,倒多了幾分見解,許多決策上當斷則斷的狠厲,李洲下筆批閱時也不是全然的確定,只是他不得不做出決斷。

蘇海送她出了清心殿,說道,“公主,陛下還讓老奴去趟後宮,讓福蘇送您到宮門口吧。”

福蘇是蘇海身邊的徒弟,以往李昭也只知道他姓福,今日還是頭次知曉他的名字,“福蘇,這個名字倒是喜慶的很,還是用了蘇公公的姓,看來你師傅對你很是上心。”

福蘇笑道,“奴才剛進宮的時候也只是禦膳房的一個小太監,經常被總管欺負,那一日也是奴才命好,碰到了前來禦膳房的蘇公公,這才將奴才要了過來伺候茶水,這名字也是後面師傅給改的。”

“哦?”禦膳房三個字引起了李昭的注意,她問道,“你是何時入得宮,何時來的這清心殿?”

福蘇想了想恭敬道,“奴才是景深四年入的宮,景深六年來的清心殿。”

李昭盤算著,母親去世那年他恰巧遇上了蘇海去禦膳房,又被蘇海救下調到清心殿,實在是過於巧了,“你剛剛說你這名字是後改的,你之前叫什麼?”

福蘇躬身道,“奴才本是姓袁,只因當初與禦膳房的管事公公撞了姓,不得不避諱,調往清心殿後,師傅瞧著我機靈,便多指點了我幾分,見我學的也快,後來就收我做徒弟了。”

這宮中老人欺負新人是常有的,只要不弄出人命,大家都是睜隻眼閉隻眼的,“還好你遇上了蘇公公,也算幸事了。那你在禦膳房時,別人是如何稱呼你的?”

福蘇笑道,“奴才是夏日生的,家中父母就給奴才取了‘夏冰’兩個字做名,進宮後也一直是被喚這個。”

“哦?夏日冰,倒是個聽著清涼的,後面怎麼給改了?”

福蘇揉了揉腦袋,不好意思道,“師傅說夏日的冰是嬌貴物,而且夏日炎熱,冰不一會兒就化了,寓意不好,就給奴才改了。”

眼見到了宮門口,李昭向慢月使了個眼色,說道,“我記得馬車上還有帶給阿憫的糕點,你去取了送到東宮,囑咐他仔細身子。”

宮門口,李昭轉頭瞧著福蘇往回走的背影,心裡有些七上八下,禦膳房中對得上年齡,姓夏的內侍查了一圈,始終沒有結果,她以為是有人故意消去了那人的蹤跡,此時想來若是竇焦不清楚,將名認作姓也不是不可能的。

從宮中出來,李昭就去到芊雲住處,芊雲見李昭匆匆而來,問道,“殿下這是怎麼了?”

“帶我去見竇焦,我有話問他!”

李昭看著眼前慌張的竇焦,一字一句道,“我再問你一遍,你確實將脈案交給了禦膳房中姓夏的公公?是你親手交的?何時交給他的?”

李昭步步緊逼,竇焦此刻腦子好像一團漿糊,不知道該說什麼,芊雲見狀安撫道,“殿下先坐下,此事畢竟時隔這麼久,等他仔細想想。”

竇焦回憶道,“我當日聽說陛下下旨將肖大人同幾位禦醫全都帶到刑部審問,第一個念頭便是想逃,可臨走前看到肖大人交給我讓我再三收好的冊子,我還是好奇開啟瞧了,那個時候我才知道那冊子是皇後娘娘的脈案,當時皇後娘娘已經中毒,那脈案中全是肖大人給皇後娘娘開的解毒的方子。我想著要是將那脈案交給陛下,也能證明清白,可我只是個小小藥童,更不要說見到陛下。我當時沒有法子,只好將脈案抄了一份給了禦膳房的小公公,求他想辦法呈到陛下面前,我想著他經常給陛下送膳,總能接觸到陛下身邊的人。後來的我之前都說了,我等了許多日不見人來,肖大人也死在了大獄了……”竇焦說到後面已經開始顛三倒四。

李昭問道,“那姓夏的公公你是如何認識的?”

“小的隨肖大人出入宮廷,偶爾也給底下被罰的侍衛宮人開些跌打損傷的藥,那姓夏的公公三天兩頭來,到了後面月錢根本不夠付藥錢,我看他可憐,就沒收錢給他了些藥。”

“還記得是哪一日將脈案給了那公公的?”

“時候太久,我真不記得了,左右不過是肖大人下獄的五六日。”

“你將脈案親手給了那公公?那公公知道你給他的是什麼嗎?”

竇焦搖頭,“我只給他說是要緊的東西,麻煩他交給陛下身邊的蘇公公,其他的什麼也沒說,不過他有沒有偷看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