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光

我想,有許多人討厭我,因為我站在一個不正確的位置上。

這很正常,因為我現在是一個‘給者’,而不是一個‘受者’。‘受者’處於弱勢,總得想方設法地討人喜歡,掏更多人的喜歡;而‘給者’屬於強勢,只需要接受‘受者’的喜愛即可。

當然,這兩種身份一樣可悲。當我待在人類社會越久,就越覺得人類的身份立場實際上是一種造就人生往崩壞方向前去的推進器。人類的社會道德只給關系兩端設定了一樣的點,點之外的廣闊空間不容探索。

我在思考,這樣一種生物創造的文明究竟為何如此有粘性,以至於將每一個試圖參與其中的生物都牢牢地綁縛在道德巨網之下。

每當我開始想要掙脫,另一群衛道士就會出現,狠狠毆打我,因為在我開始遠離道德,那些原先指責我“不是人”的人群就會忽然預設我是“人”,是他們的同類。所以我逐漸理解那些指責,所謂的“不是人”——並非是指他們剝離我“人”的身份,而是含有“不像是人”的意味——他們剝離的是我道德上“人”的政治意義。

他們的道德涵蓋有“公序良俗”與“法律”兩個部分,道德約束他們的行為,也約束他們的思想。每個人的道德準則不一,但是殺人是底線,是萬萬不可逾越的。所以,當他們想要殺掉一個“人”的時候,就要事先消除對方“人”的政治身份。

人類認定的最基本方式就是看出生的那個子宮,然後是四肢的形態,最後是精神。而想要刪除它,就像拆掉一棟樓,重要從最高的地方開始。

所以,在此時,這次的我事先就消除“人”的最基礎含義,當我拋棄“母親”,拋棄“子宮”,我就可以脫離人類的社會道德交給我的一切身份束縛。我以一種胚胎的形式生長在裡德爾的身體裡,讓我與他都成為人類社會的異質。

“我不知道你的大腦居然能思考這麼複雜的東西。”裡德爾嘲諷我。他對我說的道德準則不屑一顧,這個人小時候是個混蛋,長大了也沒有改變。他一向遊走在道德邊緣,我不太清楚他心中的道德是什麼,但是總之與我差別巨大,幾乎是南轅北轍的程度。

裡德爾說,人類的道德就像是在平坦的桌子上倒一杯水。平庸之人的道德彙聚在一起,成為最中心的那灘水珠,像我們這樣的天才則四處遊蕩,跨越社會的桌面,落在地面上。於是,我們就去另一個維度,創造更大的成就。

然後變成地面上的一灘水。

旁白說。

裡德爾很不喜歡這個出現在他腦子裡的陌生的聲音,他曾經一度把對方當成魔鬼,而旁白堅信自己是一位虔誠的天使。後來,他就說是我精神分裂了。

我很不滿意,旁白也是。

德拉科是在暑假最後兩天才回到馬爾福莊園的。之前他的父母把他送到別處養著,我算算年紀,西裡斯差不多也是在這樣的歲數前後離家出走的。於是就不擔心這個小子在外面餓死凍死,反而覺得離開家庭早早獨立對他有好處。

他回到家,看見裡德爾之後嚇得呆呆地站在原地。是盧修斯在背後推了他一把,他才垂著頭向黑魔王問好。裡德爾盯著德拉科看了很久,說道:“都說外甥像舅舅,派瑞特,你覺得他像誰?”

我沉默很久,覺得說哪個名字都覺得是羞辱了我的兩位兄弟,於是惱羞成怒地問德拉科上一年度考試成績怎麼樣。

德拉科·馬爾福沒想到黑魔王還能發出小姨的聲音,差點又嚇癱在地上,磕磕巴巴地說魔藥課考得不好。緊接著他開始指責斯內普,說西弗勒斯·斯內普公報私仇,還在記恨之前蛇怪那件事。

密室和蛇怪又一次勾起裡德爾的舊仇,他怒視盧修斯。德拉科立刻大聲說已經佔蔔課學得好,非常好。反正他家裡有錢,以後用不著自己熬魔藥。

萬惡的資本家。

旁白說。

魔藥還是佔蔔對於裡德爾來說毫無意義,他想起的是自己的魂器和蛇怪。我則在一邊安慰他:“德拉科佔蔔學得好,以後就讓他做預言家,湯姆,反正你信這個。”

這比起魂器要更讓裡德爾難受,他還是忘不了在哈利·波特身上栽跟頭那件事。

多年以後,面對未來的預言家,湯姆·裡德爾黑魔王將會想起西弗勒斯·斯內普將特裡勞妮的預言告訴他的那天下午......

西弗勒斯·斯內普!

我立刻關鍵詞提取,就在裡德爾耳邊唸叨,“怎麼又是他,怎麼老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