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老(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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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老
你還記得那一年的“情人節”嗎?
哪一年的?
“眾多鳥兒聚在山上悲鳴,野狗等著吃掉他的身體。他身形瘦削佝僂,也不像羅馬公民們形容的那樣偉岸高大,這不經令人懷疑,‘複活’是否只是一種搬弄是非的謊言。”
修女抱著我,她在讀手上的書。汽車的橡膠輪胎駛過大使館外的街道,新世界的化工産品與舊時代的磚石互相摩擦,大批工人走進工廠,教堂越發破敗狹窄的門如同産道。
喜鵲好奇地自窗戶外面探出頭,它睜著這一物種特有的黑色眼睛,如耶穌受刑那日一樣的漠不關心。
我走到窗戶邊上,聽見樓底下兩個學生在談話。
其中一個說:“我已經不是毛頭小子了,你不用擔心......”
“我從不信你們這群男生的鬼話,什麼不會懷孕......”
修女捲起煙草,黃色的眼睛無神又幹澀地看著我。她吸了一口煙,霧氣從她的鼻子、嘴巴裡冒出來。我好奇地湊近她的臉,想看看耳道會不會也有煙霧。
“嘟——嘟——”汽車在樓底下響著,又或者是郵輪?
修女的面板發黏,一層油膏覆蓋其上。我說,發生了這件事,就是這樣,她已死去。
喜鵲便說,“發生了這件事,他已死去,我不必為他哭泣。”
於是,在眾為耶穌哭泣之鳥群裡,喜鵲獨獨成為一種噩兆。
而在葬禮之中,我成為一位“喜兆”。
情人節是我第二任母親的葬禮,我向鄧布利多告假,回到北愛爾蘭。萊昂尼達斯認為我顧念舊情,一直站在林蔭道上等著我。
他開一輛深紅色轎車,車頭有些醜陋,像一隻粗野的豬。他跟瑪莎一樣會抽煙,兩根尖銳的手指中間夾著雨林那邊的香.煙,看見我之後就把燃燒的煙扔在地上——他撚滅那個東西了嗎?
我有點焦慮地盯著地上的枯樹枝,一種道德伴生的精神壓力令我開始幻想火災到來時的情景。我想起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特裡勞妮對我說的——金星特別亮。
我希望火災不會發生,最好別發生在我的地盤上。甚至因為這種預言帶來的憂患,我甚至想要不要給猶他州放一場火。
我們坐在車上,萊昂毫無意義地按響喇叭,我們肩並著肩,前往修複好的農場。
晚飯的時間到了,貝拉注意到派瑞特還沒有回來。好一會,她甚至覺得對方消失在一片林蔭道裡,這是派瑞特曾經對她允諾過的。
她說,“貝拉,我們之間會創造一種真正的愛,一種聯系。”
不,或許她說的是:“好吧,我向你讓渡一種權利;同時,貝拉,你也得給我一點什麼。”
派瑞特的臉藏在虛無的夢境中,甚至與虛無融化為一體。她的臉緩慢扭曲,最終被一條躍起的魚所覆蓋。那隻嘴唇受漁線牽制的可悲動物對她說:“你永遠不可靠近那扇門。”
她的身影在林蔭道裡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樹影將她吞沒了。
天更晚了,晚飯的時間已經過去很久。貝拉開始想,究竟是什麼能夠引誘派瑞特在那裡逗留這麼久?她不回家,能在林子裡做什麼呢?時間一點點過去,她琢磨著站起身,走上林蔭道。
當她走上林蔭道的時候,派瑞特就停下來,野獸追隨野獸的足跡,進入人類無法前往的自然規則中。
萊昂尼達斯站在湖邊抽煙,他的左臉因為年輕時背叛格林德沃而留下的傷疤在嘴唇上留下淺淺的凹槽,這令他吐出來的煙霧有著奇異的造型,像一隻喜鵲或者有缺陷的動物。
湖水是從北面的溪流帶來的,地下的那一部分變成農場的井水。土地由盤根錯節的蘆葦根形成,在腐殖土上又長出新的蘆葦。層層疊疊,像是一張又一張不同時代的面具。
上一個時代是疾病的時代,奎格一家因神秘的傳染病而喪生;這一代又成為恐懼的一代,因為布萊克將“門”放在了這裡。
“門”非門,而是一個通道,或者說,就是“門”。
蘆葦叢裡還長著一種黃顏色的小花,花枝又硬又直。萊昂尼達斯上手撚了撚,發現這應該是某種木本植物。這在短壽的蘆葦家族裡,倒是一種異質了。
這段的枝條被他扔到層層蘆葦的後面,不知道有沒有落入湖水中。
他又在想那扇門。
無人能夠接近那扇門,因為它只為“派瑞特”開啟。
我覺得肋骨隱隱發熱,而瑪莎的墳頭上,長出一顆奇異的樹。
它有著尖刺、蒼白色樹幹和細瘦的枝條。樹的軀幹上有一個淺淺的坑洞,像一個人痛苦的面容。只不過,那種痛苦不是對於某個事件産生的情緒反饋,而是痛苦本身,即肉體折磨中産生的本能痛苦。
就像是有人拿起錘子狠狠砸中自己的腳上小拇指。
我拿起魔杖,那棵樹便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