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聲波

鄧布利多做著動作比劃了一下,嘆氣之後閉上眼。他問我:“你覺得這件事與湯姆有關嗎?”

“你為什麼叫他‘湯姆’!”我著急地站起來,“你們關系才沒有這麼好!”

“不,”鄧布利多這個壞佬對我說,“從你把所有的零食放進密碼櫃之後,我們的關系就已經進入低谷了。”

“可是我是在為了您的牙齒和血糖著想。”我露出受傷的神情,“校長,你居然拋棄我,轉頭敵方。”

“唉。”他的手掌蓋在臉上,遮住所有表情。我聽見他帶著笑意說:“好了,派瑞特,我們不要像黏糊糊的小女孩一樣說話了。”

“好吧,好吧,長官。”我坐回椅子上,“除了‘湯姆’,還能是誰天天把斯萊特林的繼承人掛在嘴邊呢?”

“你知道了什麼?”

“您想在推理遊戲裡作弊嗎?”我反問,“好吧,如果是您的話——看在我們關繫好的份上,”我輕聲說,“在八月,我給‘湯姆’舉辦了複活派對。”

說完,我觀察他的表情,發現他並沒有什麼反對的神態,就接著說,“當然,他本人是缺席的。我不太喜歡他的新臉,也不認同他的審美,所以我只掛出他過去的一副畫像。”

“看來,這次與‘過去’有關。”他說。

我笑了笑,“至於接下來的,很糟糕。”

“他複活了嗎?”

“不,另一種意義上的。”我說,“我們分別太久了,以至於雙方的怨恨都被沖淡很多。”

鄧布利多愣了一下,他抬起頭看著我,眼睛木然地眨了眨,重複道:“沖淡了?”

“實際上,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我說,“真正造成我們之間矛盾的並非個人情感,而是‘立場’。教授——抱歉,我還是想這樣稱呼您——這與我們之間的往來不同。”

我說:“我不見得多贊成您的立場,但是我與您之間建立過深厚的情誼。”

說完,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笑了一下。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是臉上的肌肉自然抽動,眼角也不受我控制地彎起來。

“真奇妙。”我想了想,對他說,“我為什麼會喜歡您呢?”

鄧布利多卻在此刻表現得有些膽怯。我代替他說了,我說,大概他是個十分有魅力的人。

我們之間陷入短暫的沉默。

最後,還是他在嘆氣。他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如果在十幾年甚至幾年之前,他一定會欣然接受我的甜言蜜語,把這個當成哄他這麼一個老頭子開心的笑話。

“為什麼現在不能呢?”我疑惑地問他。

“因為你變成我的朋友了,派瑞特。”他說,“我必須拿出平等的態度來對待你。”

“噢,如果您在煩惱這個,完全沒關系,教授。”我說,“感情本來就是不平等的,這很正常。”

我拍拍他的肩膀,十分自然地開啟櫥櫃拿出兩個蛋糕,然後在他亮晶晶的眼神裡拆給福克斯一塊。我說:“因為我們是兩個不同的靈魂,我們創造著世界上完全不會被對方聽到的靈魂旋律,就像‘超聲波’。”

我說了一個令他感到陌生的詞,他為此笑起來,也重複了一遍那個單詞。

“這個東西一般出現在蝙蝠身上,您可以把它當成一個訊號,一種盲目者喊出來的聲音或者耳聾者看見的光。”我拿出魔杖,開始寫板書——這種感覺真不錯,有種參加公益活動去老年大學代課的美,“聲波發射到物體身上,就像光投射在鏡子上,它們反射,最後回到蝙蝠耳中。於是,眼盲的蝙蝠就看見了世界。”

“教授,蝙蝠的世界實際上只是自己的聲波,我們也只是在鏡子面前拳打腳踢。一個鏡子囚籠。”

我聳聳肩。

“那也太悲觀了。”鄧布利多說。

“事實就是這樣,教授。”我爭辯道,“如果您有所懷疑,為什麼不走出這座城堡呢?做霍格沃茨的囚徒毫無意義,我才是最緊跟時代的那個。”

“我並不是在否定你的觀點,派瑞特,我只是......”他想了一會,才說,“你比我這個老人家還要厭煩這個世界嗎?”

“我並不厭惡它,我只是對它感到無聊。”我說,“繁衍、戰爭、人類的發展,無論大或小的議題,實際上大多數人對世界的愛都只是沉湎於無意義的肢體律動與肉慾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