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頭腦和不高興

顧修言用了兩分鐘不到的時間查到了阮雪所在民宿的地址,又用九個多小時的車程順利見到她,卻不曾想,高中時候,那個明媚燦爛的姑娘早就被兩人之間物是人非的造化弄丟了。

阮雪沒想要過他想過的生活,他是理解的,他能不能為了阮雪去過鹹魚的日子?也許沖動一下可以嘗試的,然後呢,他會不會像阮雪形容的那樣……枯萎了。

顧修言不知道,沒有發生的事情他也不會去想太多,他反反複複聽過一句電影臺詞“一段感情把你傷的那麼深,那它一定給你帶來過很多快樂。”他想過再次尋找這種快的悸動卻不曾再出現。或許像父母那樣的婚姻是正確的,至少,不會有鑽心剜骨的痛再來折磨他。

阮雪懷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愧疚自薦當導遊,打算帶顧修言在煙臺好好轉轉。鑒於他一晚上都沒休息,阮雪簡單帶他吃了早餐跟老闆娘要了一件空房,先睡足了明天再說。趁著顧修言休息的空擋,阮雪根據這兩天的行程挑挑揀揀再加上唐敏的建議,勉強整理了一份三天兩晚的攻略出來。

誰知,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彌補也就僅僅到這份攻略為止了。

她在10點半收到蘇子瞻的電話。

“喂,是蘇子瞻家屬嗎?”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啊?”阮雪蹙眉,心跳跟著漏了半拍“你是?”

“我是交警,寧海今天上午大暴雨,機場高速路多車事故,蘇先生乘坐的計程車追尾起火,他本人昏迷了半個小時,現在……”對面猶豫了幾秒。

阮雪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現在怎麼樣?”

對面“嗯”了一聲:“一點擦傷,右胳膊輕微骨折,看著問題不大,不過……。”男人的聲音頓了幾秒,又說“好像腦子有點影響,他手機簡訊裡有今天去煙臺的機票資訊,他自己不記得了,我讓他聯系家屬,他說沒有家屬,我看他通話記錄裡你是‘老婆’,所以就……。”

問清楚了醫院地址,病房房間號,阮雪迅速定了機票。唐敏拍拍她肩安慰她“別緊張,應該問題不大,顧修言交給我們吧,你不在估計他也沒什麼旅遊的心情了,不行我們都一起下午開車回寧海。”

阮雪點著頭,行李箱也都留給唐敏,包裡檢查了身份證、充電器拎上就往民宿門口沖。

劉希慧拎著一雙白色德訓鞋追出來:“小雪,沒換鞋呀。”

阮雪低頭看下自己腳上印有民宿名字的粉色塑膠拖鞋“嘖”了一聲,迅速接過自己的鞋子,單腳跳著幾秒鐘給換了,活了23年,此生頭一次覺得系鞋帶是世界上最麻煩的事兒。

阮雪到寧海醫院已經將近下午四點。

蘇子瞻額頭上纏了一圈紗布,一邊胳膊打了石膏,胸前白色三角巾吊著手臂掛在脖頸。阮雪在看到他的那一瞬就紅了眼,她咬著下唇,淚珠子不受控制地撲簌簌往下掉。

“你怎麼沒跟我說呀,你要來煙臺幹什麼?”阮雪一邊說,一邊被自己氣得哭出了聲,來煙臺幹什麼,那麼大的雨,非要來幹什麼?還不都是為了她。

蘇子瞻愣愣地看著她,眼睛裡都是疑惑,半晌沒什麼情緒地問出一句:“不好意思啊,你是?”

阮雪一屁股坐在他床邊,看他一會,捂著嘴,背過身,哭得比自己胳膊骨折那回還難受,蘇子瞻就這麼不知所措地看她哭了好一會。

“我是你老婆,”阮雪從兜裡翻出紙巾,邊擦邊整理了破釜沉舟的氣勢“不就是失憶麼?沒事兒,我陪著你,管它三年還是五年,哪怕是十年我也陪著你。”

蘇子瞻對於資訊量的重點抓取似乎僅在前半句:“老婆?”

阮雪“嗯”了一聲,從包裡拎出手機,劃拉了兩下給他看微信聊天記錄,她往上翻了很多,指給他“你看,你給我發的婚禮策劃,這麼多,我還沒選出來呢。”

蘇子瞻左手接過去上下翻看,阮雪滿懷期待也湊過臉去,時不時提醒一句“這是包子,ik你還記得吧?那可是你的貓。”

十多分鐘後,蘇子瞻終於抬起頭來,很不可思議的問了一句:“我們……5月16號才加了好友,兩個多月就要結婚了?”

“呃,”阮雪咕噥了一會,撓撓腦袋,左右看看又回過視線:“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不過在此之前我一定陪你先把病養好了。”

蘇子瞻沒說話,手機還給了阮雪。他將能活動的那隻胳膊墊在腦後,下巴微微上仰,頸部拉出好看的線條,似乎在用力尋找關於兩人的記憶。阮雪瞥了一眼就迅速低了頭,這樣疏離的蘇子瞻讓她很難受,難受到關於秀色可餐的丁點非分之想都沒了。

阮雪詳細跟醫生交流了一個小時。ct沒有看到腦出血、顱骨骨折、腦水腫等等急性損傷,磁共振檢查也沒有任何異常,腦電波也一切正常。接下來會再做一些神經心理評估,也可能顱內感染ct沒有顯示出來,要做下腦脊液檢查,腦血管也要檢查一下。

阮雪點頭如啄食的小雞,控制不住的抽噎,醫生安慰她要放平心態,“以往也有不少這種案例,車禍後短暫記憶喪失,只要檢查沒有什麼大的問題,多休息,一般都會慢慢恢複。”

回到病房已經六點,熟練開啟美團,阮雪挑了一家吃過的潮汕砂鍋粥遞到蘇子瞻跟前,“你看一下,蝦仁蒸水蛋、廣東菜心、皮蛋瘦肉粥、炸藕盒……還有燒麥,這幾樣我常吃,味道還行,有什麼是你不喜歡的就劃掉。”